第四百九十三章 那愁,那伤

  淦暮尘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想起了二十年之约。
  匆匆那年,转眼已经过去十四年,心中的仇恨再也没有当年那么浓郁,思念倒是与日俱增。
  还有那人,十四年前便已经是道尊巅峰,如今是否已经成神?
  淦暮尘嘴角翘了翘,成神,谈何容易,自古以来,再妖孽的天才,都需要足够的积蓄,多少英杰天骄卡在了这个关口。
  而且,这是个无法跨越的天坠,或许真正的天骄从凡人道虚神只需三五年,而要跨过那道坎却需要千年万年,甚至有人终身止步于此。
  这种人,淦氏宗族就有不少,虚神遍地走,真神少之又少。
  万年来,凎化大陆也就出现了淦啸鸣一人,而且还是伴随天地变化而得的机缘。
  修炼一途,犹如逆水行舟,容不得其间产生丝毫差错。
  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差错,就算你是之骄子,依旧跨不过那道坎,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领悟与体会。
  八千年如一梦,对于凡人来说,这得经历多少的轮回,多少沧海桑田互换,朝代更替。
  就算是凎化大陆萧家这种皇朝,如今不也是动荡不安吗?
  万年,对凡人来说,真的太久,久到一个修道的人可以忘记自己是谁,更别提凡人。
  有时候,淦暮尘甚至在想,或许造物主并没有错,只有匆匆百年,才是人生最灿烂最珍惜的年华。
  因为有所遗憾,所以才觉得美好。
  当一人一无所有,一个馒头都可以让他觉得人生美好。
  当一个人拥有了心中所想,那曾经追逐的也就变得索然无味。
  淦暮尘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变,变得对生活不再那么热情似火,而是变得格外的漠然。
  思想仿佛穿越在时间的长河上,体会着生老病死,得失成败。
  帝父也好,五行帝君也罢。
  或许,他们曾经也如自己这般多愁善感,视万物生灵为基石,并非一开始就冷血无情。
  淦暮尘不知道千年万年之后,自己会变得怎么样,初心是否已改。
  或许,当一个人活得太久之后,性情会因为孤独而变得暴躁,人性会因为寂寞而变得冷血。
  向来只有初生的生命,才会对周围事物充满好奇。
  因为好奇所以珍惜,因为珍惜所以去拼命去守护。
  淦暮尘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可他如今的龄轮已经看不到终点。
  随着新修炼体系的不断提高,淦暮尘慢慢觉得,自己的生命龄轮,似乎已经脱离了修炼者追求的界限,慢慢摆脱了这天地的约束。
  可是,自己的爹娘,亲人呢?
  真神的寿命也不过十万年,至尊也不过百万年之久。
  就算是帝,也不过千万岁年华,界主虽说与天同寿,其实也就是亿年光景。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而自己却孤独的活得很久,一年又一年。
  性格怎么能不变?
  再好的心性,只怕在岁月的磨砺下,也会变成恶魔的吧!
  或许,只有寻找道所谓的刺激,人生才会变得有意义?
  那么,主导着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化的那些博弈者,是否也只将这人世间当一场苦中作乐的游戏?
  淦暮尘忽然有种奇异的想法,站在高处,将脚下眼前所见只当一盘棋。
  在每一个人心中种下爱与恨的种子,也种下恶念和善念。
  然后,让他们互相厮杀,接仇拉恨,主宰所有人的生死,自得其乐。
  如蚁群互斗,饿狼相杀。
  如群鱼相互撕咬,人类兄弟相残。
  然后,在这场厮杀之中,再也分善恶,不辨正邪佛魔。
  因为,所有人生灵都是正与佛,所有生灵也都是邪与魔,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人类因为被比自己强大的生灵屠杀,因此将对方定为邪魔。
  鸡鸭鱼猪牛马羊因为遭遇人类的屠杀,因此将人类定为邪魔。
  同样,其他遭遇鸡鸭鱼猪牛马羊残杀的生灵,是否也将他们视为邪魔?
  何为正佛?
  何为邪魔?
  所以,邪莽神尊没有错,帝父亦没有错。
  世间没有正邪佛魔,只有强弱。
  强者生,弱者死,优胜劣汰,这就是造物主的本意吗?
  家归虚依旧还在伤心抽泣。
  淦暮尘则浮思无限,念想不断。
  淦暮尘自修炼以来,对人生从未如此这般深刻思考过。
  世间之变,乃是强者之争。
  强者之争,乃是定乾坤,立秩序。
  所谓秩序,规矩也。
  得天下,立货币,定规矩,为法,为律。
  法律之道,秩序也。
  旧秩序被推翻,新秩序从立。
  无论新旧秩序,受苦的永远都是弱者。
  弱者,可怜吗?
  可怜。
  值得可怜吗?
  在强者眼里,不值得。
  然而,在强者眼里,为了维持新的秩序,不得不施仁政。
  所谓仁政,不过是为了让弱者感恩戴德,避免有人揭竿而起罢了。
  殊不知,强者背后有没有冷笑:真是群孱弱而听话的蝼蚁。
  听着楼外的爆炸声,淦暮尘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唯有至强者,方可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掌控自己的命运,就算浮尸亿万里,也在所不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如此,我也要做制定秩序的人”
  “你说什么?”
  忽然,安静得只剩下抽泣声的房屋内,响起了两人的声音。
  淦暮尘因为心中思绪而自言自语。
  家归虚则因为淦暮尘的自言自语而感到莫名其妙。
  淦暮尘被家归虚的声音从思绪中惊醒道“哦,没什么,只是离家太久,日有所思”
  家归虚道“你想家了啊!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哪里人哩?”
  淦暮尘嘴角露出浅浅的笑道“我乃临江人士,人们都叫我牧尘”
  家归虚道“临江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啊!”
  淦暮尘愕然道“好吧,那里山清水秀,与世无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家归虚道“骗人的吧,世间还有比三千城更好动武地方吗?”
  淦暮尘道“三千城啊,如今的三千城可是尸横遍野,有什么好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
  争论之间。
  家归虚忘记了失去亲人的伤痛。
  淦暮尘忘记了十年未归的思念
  ……
  窗外,落下一缕孱弱的光线。
  光线照射在房间之内,赶走了黑夜,又如驱散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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