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个夜晚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中突然一声叫喊声响起，彻底打破了死一样的沉静氛围，就像暴雨前天空中阴沉密布的黑云终于散开，一道惊雷从天炸起。
刚刚把家里最后一点东西拿走的林宇面无表情地把目光移向远方，那正是洪水袭来的方向。
远处一片平静，看不任何东西。
就在大家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怀疑刚才那人的叫喊只是开玩笑而已时。
一道白色幕布从视线中出现，连绵长度横跨长长的天际，好似把整个大地都包围住了。它来得那么突然，来得那么悄无声息，那么强势强大，那么震人心魂。
这种场景林宇已经见过一次，前世他吓得呆若木鸡，是林父拉扯着才傻傻地跟着离开。
而，这次再次看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他依然感觉到心脏怦怦作响，好似重锤在不停敲打，生生呼吸都变得急促。
“啊，我不走，我的房子，我的东西还没搬完……”
“快走，再不走，命都得没。”
“呜呜呜，我家都没了，我的家没了……”
“……”
就在林宇恍惚之间，他眼前的景象似乎在某一刻的记忆完全重合在一起，另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抓住绞痛的心口，连四周那不绝入耳的哭喊声也没有被惊醒。
老男人的心应该早就磨成钢铁，林宇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真当面对毫无抵抗能力的天灾巨祸时，再坚强冷静的心也会为之触动，这就是人性本源。
“阿宇，走，还站在这干吗！”
突然感到肩膀上一股重力，林宇终于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转头看去，是大堂哥林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背后，脸上正露出担心神色。
“呃，哦，没什么，就想再看看我家房子，可能……”
林宇知道林兵心里在想什么，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面临自己家突然没了这样的现状，谁又能接受得了呢？不过他也只是轻轻摇了下头，目光远远地看着那栋不高不大也不好看的房子，喃喃自语道。
“没事的，房子可以再建的，可以再建的……”
……
“这洪水真大啊，就是五四年那次也没淹到这里来，想不到这次居然直接把整个塘庭湖给淹没了！”
“水来得太急了，我昨天放在渠沟里那几个鱼篓子还没来得及取出来，真TMD倒霉。”
“呵呵，你就几个鱼篓子，你知道老李的损失有多大，二十亩的养殖塘全没了，至少五六万打水漂了，他急得都想往这水里跳呢！”
“哈哈哈，真的，让他以前总是嘚瑟，现在报应了。”
“也就是说这水里鱼肯定多得不行，要不要去借几张大网来试试，说不定还可以赚点钱，现在田都淹没了，不用想着双抢的事了！”
“……”
洪水滔天祸人间，有人哭，有人吵，有人看热闹。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哪里都有。
只有那些失去家，失去亲人的受灾者才能真正懂得失去有多么可怕，那是足以摧毁心理防线的一道力量。而其它看客最多只能表达同情，最多加以安慰捐助而已。
林宇听着那些另人愤怒的闲言碎语，心里倒很是平静，只是冷眼旁观着。
白利小学。
此时乱得一团遭，杂七杂八的东西横竖摆得整个操场都是，放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旧货市场，时不时从各处传来叫喊声。
几个肩膀带袖章的人正在无力地组织着大家把东西归整好，另外几人则正在分发水和方便面等食品，所有人脸上都是一阵悲凉之意。
林宇进来后，和几个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向着自己家占据的一个杂物间走去。
这个房间不大，被零零散散的东西堆得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林父林母两人正在弓着腰清理着，见到他的到来也只是满脸疲倦地叫了一声，就继续忙碌起来。
其实他们来得最早，是有机会占据教室、办公室这样大的房间的，但林宇决定只占了一个不大的杂物间来作为他们家的临时住所。
开始林父林母也不是很理解，不明白林宇这样做的原因。
但当看到有人为了教室、办公室的地盘大大出手时，他们马上就明白林宇的用意了。
受到如此天灾，大家心里其实都有一股压抑许久的戾气，即使平常只是一件小事，在这时却没人受得了，而那些政府官员对待这些人也只能安抚调解，根本就不敢采取任何激进的措施。
前世，林宇正是知道会发生这些争斗所以就直接让他们取消占据大教室的决定。
深夜。
繁星点点，闪烁不停。
“当家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啊，家和地都没了，小宇上大学的钱从哪里找啊？”
“唉，只能借了，他三个姐看能不能凑点，然后再找他几个姑妈借点，反正砸锅卖铁也得让他上得起学，不能让他被我们耽误了。”
“那可不是一点点钱啊，学费生活费一起，得大好几千啊。就算今年借了明年怎么办啊，连着要四年时间。本来还准备稻子收了后和那三头猪一起卖掉，加上我们的存款再差也不会很多，现在……”
“没事，我想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先把今年的学费凑齐。我跟小宇说了，只要他能考得上大学，家里就供他读，不能让他以后怪我们没能力。”
“呜呜，哼哼……”
“……”
侧躺在竹床上的林宇，眼睛里忍不住的泪水花花地往下流，他不敢有一丝异动，生怕惊动旁边小声交谈的林父林母。
记得上一世也是这样，他热得不行，从睡梦中醒过来后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感动之余，是无比心酸刺痛。
林宇认为如果为了自己读书而让家里背上巨额债务，父母数年之间都只能过着难以想象的简单生活，那不是他所愿的，这股压力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所以最后他逃到南方打工。
今后无数个深夜，他会暗自回忆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心中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
答案，他也不知道。
但这一次，林宇不会再去逃脱，至于学费他心中早就想好了，如果计划成功的话，他相信自己家的房子都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建好。
机遇，机遇。
就是要在危机之下找到发财的点，而这次洪水天灾的机遇，林宇早就已经预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