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祖授艺
顾剑承离开父亲的书房，自己一个人在小院里玩耍。他先拿出今天皇上赐给自己的那把匕首，把玩了一会儿。这把匕首做工十分精致，非但鞘身价值不菲，柄上嵌的明珠更是名贵，不过他还不懂这些。匕首刃上寒光流转，在月色映照之下更是寒气逼人，让他甚至不敢去触碰。
拿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怎么能不好好试一试呢？于是小剑承用这把匕首在院里掘起了蚯蚓。
不一会儿，院子里被他掘出了七八个小坑。掘出的蚯蚓有的被他扔回坑中，有的被他切做两段乃至四五段。还真别说，这柄匕首当真好用，不但掘起泥土十分轻松，就算尖部和刃部磕到石头上，也不会损伤分毫。
就这么玩了大半个时辰，顾贤从书房中出来了。他来到院中，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兴致勃勃切蚯蚓的儿子。圣上赐给儿子的匕首却被用来切蚯蚓，顾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赶着儿子回房睡觉去了。
顾剑承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兴奋地睡不着觉。他听到隔壁房间没有了声息，估量着父母应该已经睡着了，于是爬起身来，推开窗户，借着月色又把玩起那把匕首。他高兴地挥舞着，一不留神，竟然把椅子的扶手砍了下来。
他惊讶地拾起那一截扶手，看到切口处十分平滑，于是又用手中的匕首砍了一下，果然轻松砍掉一小截。
温柔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剑承的身上。他操着手中的匕首，一下下削在扶手上，碎屑飞舞，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柄五六寸长的木头小剑出现在他手上。
这柄木剑结构简单，削刻地还很粗糙，不过顾剑承很满意，把木剑和匕首都放到桌子上，也没有关窗户，重新躺回了床上。
顾剑承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了，不过他的姿势十分怪异。他侧着身子，蜷卧在床上，左手抚着小腹，右臂撑住头，右腿自然地伸着，左脚却像站着一样踏在床上。伴随着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小腹上的左手也一起一伏。
如果有武林中人或是修道之士见到此景，定然能看出他现在摆出的姿势乃是一门修习内功的法门。不过顾剑承自己却不知道，他只觉得这种睡觉的方式能让自己很快入睡，而且睡得很踏实，第二天起床后精神饱满，一天都不会累。
这种睡觉的方式正是他师傅——那位陈姓老者所教的。这位老人叫陈抟，字图南，号扶摇子，周世宗曾为其赐号“白云先生”。几十年前赵匡胤还年轻时曾与他下棋，结果将华山输给了他，不过赵匡胤好面子，没将此事宣扬出去。三年前赵光义也召见过他，向他请教了养生之术，但那时顾贤正出使吴越，不在朝中，所以没能见到他。陈抟不喜欢做官，很快便离开了皇宫。
离开京城后，陈抟便在宋地各个名山大川中游玩，皇帝赐给他的银两大都被他散了出去，其余的全变成酒肉进了肚中。后来没了钱，陈抟便回到京城，随便找了个富贵人家，想来打秋风，结果就一眼看中了顾剑承。
顾剑承年纪虽小，但聪明伶俐，更难得的是武学天分极好。陈抟起了爱才之心，想传他一些武学上的东西，便找个借口，留在了府中。
他教给顾剑承的是自己所创的《蛰龙法》，正是“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这是一门很特别的内功修习法门，与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功法大不相同。
武林中常见的内功大都是每天打坐一两个时辰，修习内功期间要凝神静气，以求感悟天人合一的道理，不能有稍许分心，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也有少数几门的内功是由外而内，通过外门武功的方式来修习内功，这种习练内功的方式比较简单，不需要太多对于天人合一的领悟，也不容易走火入魔，每多练一分内功便深厚一分，但修习速度较慢，根基也不如前者深厚。
而陈抟所传授的《蛰龙法》是一门在睡觉中修习内功的法门，按照固定的姿势和呼吸方式入睡，只要熟悉了，就算在睡梦中也能保持同样的呼吸方式，内功也就会在入睡过程中愈加深厚。
要知道，普通武林中人每天只能修习一两个时辰，再久了效果也不明显，说不定反而会后退，而且修习内功花费的时间也会耽误其他武功的进展。只有当一门内功遇到了瓶颈或是处于关键的时刻，所习之人才会闭关数日以求突破。
可是大多数人每天睡觉的时间是不止一两个时辰的，若是能在入睡时练功，那么内功进展显然要比普通方式更快。陈抟老祖喜欢睡觉，有时一睡数日，故而创下这门内功。江湖中有些人说他一睡数年，自然是虚妄之言，只不过他这人有点不靠谱，经常自己瞎说，偏偏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又高得吓人，因此也有人信这鬼话。
陈抟那日一见到顾剑承，便觉得可惜。这么一个骨骼精奇的武学胚子居然生在了文官世家，如果是按照正常情况进行下去，他将来会读书、考科举、做官，有一个礼部侍郎的父亲在，他必然也会是一个文官，而且很可能也看不起武夫。
以他陈抟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去强抢一个小孩子的，而且他都一百多岁了，见过的武学天才也不止这一个，不像其他门派那么看重。如果直接表明身份，要收顾剑承做徒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陈抟却怕麻烦，不想被这个徒弟牵扯住。他在华山也有几个徒弟，但基本就是放养，有空时回华山指点两句。平日里华山中的事务，都是由大徒弟来处置，他也从不过问。
再说了，人家父亲是侍郎，学武有什么用，全家都在汴京城中，出门就有侍卫跟随，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人家，难道还需要防身不成？人家熟识的高官大儒数不胜数，要做官轻而易举，难道还需要以武致仕不成？
所以，陈抟也只是教了一些睡觉的功夫，连内功的常识也没教，同样也没告诉顾剑承这就是《蛰龙法》。《蛰龙法》行功方式简单，即便修习之人是小孩子，也不虞有走火入魔之险。顾剑承修习时间短，内力还很浅薄，而且他丝毫不懂内功的用法，一点也发挥不出来，顶多也就是觉得身轻体健、精力充沛，外加食量大增。
两人相处的这几个月，除了武学没教多少，其他的倒不藏私，顾剑承喜欢学什么，他都教一些。像什么武林轶事、江湖规矩、神兵利器、珍禽异兽，他都当做故事讲给顾剑承听。两人没事也经常下象棋，陈抟肚子里的棋谱被学去大半。因为没怎么教武功，他也不把顾剑承当做徒弟看待，两人更像是一对忘年交。
那日赵光义听顾剑承说，教他下棋的老人姓陈，赵光义马上就猜想到或许便是陈抟老祖。等到把事情听完后，料想陈抟此人游戏人间，想必只是假作普通老人来此玩一遭，不会当真教一个小孩武功，便也没有说破。
顾剑承按照陈抟所教的方法摆好姿势并呼吸，很快便进入睡梦中，这一觉睡得非常好，一直睡到一大早，他被顾贤从床上揪下来。
原来他昨晚没关窗户，今早顾贤从窗前经过，看到窗户开着，以为儿子已经起床了。他从窗口探首向里一望，结果首先就看到一地的木屑，再仔细一看，椅子的扶手被砍掉了一截，桌子上摆着匕首和一柄小木剑，显然便是顾剑承削出来的。
这下子可把顾贤的肺都气炸了。他家中的桌椅都是由江陵府最出色的匠人专门打造的，是由同一批木材打造出的一整套家具。这套桌椅本就价值不菲，同样难得的是从江陵府千里迢迢运到汴京城也没有出现损坏。
这下子被顾剑承削掉了一个扶手，顾贤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若是现买一把椅子，家中这套便不搭了。若是要让江陵府的匠人再打造个一模一样的，非得把损坏的椅子拉过去，让对方看一看椅子的样式才行。整个过程大费时间不说，所花的银两也不在少数。
所以顾贤把儿子按在大腿上，对着屁股狠狠揍了几下。揍完还不解气，他把儿子新得的匕首也拿走了，不许他再玩类似的东西。
顾剑承被揍了一顿，大哭着去找他母亲诉苦去了。顾夫人见儿子泪眼汪汪，忙将儿子搂在怀里安慰着，一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顾剑承便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没有说什么，又将儿子拉过来揍了一顿。
这是顾剑承第一次被父亲和母亲同时揍，成为他心中最深刻的记忆之一。从另一方面来看，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毕竟即便是贵为公主，也未必就能从小跟父母在一起生活，想要让父母打自己一次，也是种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