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独闯深宫
石虎也不担心被王继恩的人看到，先去见了小公主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先帝的妃子。他打算将晋王谋害圣上的事告诉皇妃娘娘，得到她的允可后再带走小公主。
来到皇妃处，石虎报知管事的太监，不大一会儿便被请进了厅中。
进入大厅后，石虎见到内室里走出来一名妇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相貌算不得天姿国色，但却有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这人穿着一身缟素，脸上未施任何脂粉，身上也没有佩戴首饰，只是用一枚简单的发簪将头发束了起来。虽然妆容简单，倒也足以称得上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石虎知道此人正是先帝的妃子，小公主的生母，同时也是后周大族冯家的嫡女。当初先帝只是为了笼络其家族来支持自己，以便稳固大宋的根基，所以对于长相并没有过高要求，只要还算看得过眼就可以了。何况这位大族的千金小姐自小饱读诗书，虽然容貌并不惊艳，但若以气质而论，未必便输给宫中美人。
石虎忙拱手一揖，向皇妃道歉：“微臣身着甲胄，不便行礼，还请娘娘恕罪。”
皇妃也不以为忤，哽咽着说道：“副使大人不必多礼。本宫只是一个妇人，大人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今日大人能来探望本宫，本宫已铭感于心。往后朝中之事，还要多多仰赖大人。”
石虎抬头望向皇妃，只见她泪眼婆娑，不住用手绢擦拭泪水。身子看起来十分柔弱，似乎承受不住这重大打击，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看来虽然先帝纳她为妃只是因为冯家的缘故，可她却做好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早听说这位娘娘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石虎本想将晋王谋害先帝，以及晋王欲斩草除根的事，统统告知皇妃。可事到临头，他却犹豫了起来。
若是将这些都告诉对方，对方恐怕不肯罢休，一定要想办法报先帝之仇。可是晋王羽翼已丰，凭她自己是万万没有办法报仇的。就算她将此事告知族中的朝廷重臣，冯家也未必便会帮她报仇。说到底，不管皇帝是哪一个，只要还有地方依赖他们家族，那就能保他们家族兴旺了。
思量再三，石虎还是决定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他不打算再把真相告诉别人，只要自己偷偷抱走小公主，将公主抚养成人就行了。至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忠是奸，他也不在乎了。他心想，反正我本就是草莽出身，朝中文臣也不大看得起我，名声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比命还重要，对我来说不过就是狗屁。
想到这些，石虎也没再多说话，只是说些“节哀”“保重”之类的话，安慰安慰皇妃娘娘，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探望小公主。
小公主所在之处就紧挨皇妃的宫殿，本来皇妃娘娘每天大半时间都陪着小公主，只是先帝猝然而崩，皇妃娘娘悲伤过度，刚刚被服侍她的婢女扶回了内室休息。这也方便了石虎行事，若是亲生母亲也在，石虎怕是还真不忍心将人家母女分离。
石虎来到小公主处，见把守之人正是自己的手下。这几人向石虎行了个礼，石虎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直入屋内。屋内略有些昏暗，想来应当是因为小公主年纪尚幼，受不得风吹，故而不敢开窗。
乳母此时不在屋内，屋内只有两名婢女，其中一名正抱着襁褓中的小公主哄她睡觉，二人见石虎闯入十分惊讶。石虎也不废话，左手从婢女手中抢过小公主，右手握着佩刀刀鞘，用刀柄撞击婢女胁下穴道，婢女当即瘫软在地。
另一名婢女却“啊”地大叫出来。石虎转过身，一步窜到她身边，又用刀柄撞晕了这一名婢女。
婢女这一声喊叫唤来了门外把守的侍卫，七八名侍卫当即冲了进来。这几人见石虎抱着小公主，两名婢女瘫软在地，心中已明白副使大人要劫持小公主，于是立即将手中的刀拔出。虽然石虎是他们的上司，但职责所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其中一人劝道：“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圣上的千金，当今公主，若是少了一根寒毛，咱们可都吃罪不起啊！”
可是没什么用，石虎本就是草莽出身，所杀无辜之人不在少数，从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这几人或许会因失职而受罚，但他也毫不在乎。当下也不答话，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带着刀鞘就攻了过去。
这几名侍卫同石虎的武功差距实在太大，不过寥寥数十招，七八名侍卫全都被放倒。有的被打成重伤爬不起来，有的被点中穴道躺在地上，没有一个人能接他三招还站着。
这时从内室走出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这女子体态丰腴，似乎正是小公主的乳母。她见到屋内的景象，当即害怕地大喊大叫起来。石虎念在她喂养小公主有功的份上，没有对她动手，也不再理会她，直接向宫外闯去。
之前入宫时，石虎没有打算避开谁，堂堂正正地就进来了，可是现在要出宫，他可就不能再这么光明正大的了。毕竟他手里抱着小公主，任谁看见都会把他拦下。而在只有一只手能用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闯出宫去。
于是石虎便凭借自己对宫中守卫换班的熟悉，尽力去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有时候从假山中绕行，有时候从侍卫身后掠过，有时候还要翻墙而过，碰上侍卫人数少的时候，他就迅速将几人放倒，然后立刻离开。
就这么在宫中绕来绕去，石虎越来越接近宫门口。就在距离宫门口数十丈的地方，最大的敌人出现了。此人便是王继恩的党羽，在武德司中地位仅次于正副使的方天霸，江湖人称“神枪断魂”！
石虎虽然是武德副使，但他武艺高强、性格直率，兼之对手下的弟兄们都很好，所以很受手下的敬重。而王继恩却完全相反，他虽然是正使，但毕竟是一个太监，又不会什么高明的武功，所擅长的恰恰是武林中人最不喜欢的权谋之术，故而威望远远不及石虎。
可是王继恩倒也有办法，他的手下大都是武夫，虽然身在朝廷，但却更加亲近江湖中人。倘若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那就不止是亲近对方了，甚至可能是崇敬对方。于是王继恩便通过手下尽力结交江湖中人，然后依靠拉拢、收买等手段，很是网罗了一大批人在自己麾下，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平庸得很，但方天霸显然不在此列。
方天霸是江宁府人氏，而方家也是江宁府的一大家族，其家传的“五虎断魂枪”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方天霸自幼习得家中神枪绝艺，二十岁起独自离开江宁府，到中原各地闯荡。十年时间，踏遍了中原各个州府，挑战英雄豪杰无数，虽然不说是每战必胜，但也给自己打出了“神枪断魂”的名号。
方天霸虽然性格豪爽，但却并不张狂，向来不会去挑战成名已久的前辈宗师。他所挑战的人，要么是跟自己辈分相当的少年英豪，要么则是名声不佳的大盗巨寇。若是前者，往往不过是分个胜负罢了；可若是后者遇上他，他可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这也正应了他名号中的“断魂”二字。
可是在太行山的时候，方天霸被太行二鬼暗算，一对招子被石灰粉给废了。眼看着方天霸就要被害的时候，王继恩和武德司中的几名好手恰好路过此地，见到声名狼藉的太行二鬼要杀此人，便顺水推舟给救了下来。救完人后一问，竟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枪断魂”，这下子可乐坏了王继恩，一定要请他来武德司中任职。方天霸是有恩必报之人，虽然看不上王继恩这种人，但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其实石虎还是很喜欢方天霸这种人的，这种使枪的人做事一向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可是这也没办法，王继恩救过他一命，所以石虎也只能敬而远之。
现在石虎想要带着小公主逃出宫去，方天霸无疑正是阻拦他的人中最不容忽视的一个，只要过了这一关，其他人甚至都不必放在心上。
方天霸不过才三十多岁，身材魁梧，脸上棱角分明，颔下留着半尺长的胡须，看起来很是威猛。他此刻身着官服，手提一杆虎头湛金枪，就站在离石虎十丈远处。一眼望去，有如渊渟岳峙，似乎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能给顶住；哪怕是潮水涌过来，他也不会后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