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晋王即位
这场雪下得不大,时间也不长,地上只积了半寸厚的一层,不过这么一来地上可就滑得很了。轿夫们全都小心翼翼,不敢走得太快,生怕脚下没站稳,摔到轿中的大人。顾侍郎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催促他们,毕竟时间还来得及。
等赶到待漏院时已是四更天,顾侍郎打发轿夫们回去,自己进入待漏院等待上朝。待漏院中已经有几位大人等在这里了,大部分人都还没到,不过谁也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陆续又有几位大人到来,不过宰相、尚书等人却一个都没到。
快要到五更天了,令所有官员们都没想到的是,不但宫门始终没有开放,反而城中的禁军却越来越多。时不时可以见到一队队禁军被调动到各处,但所有官员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又过了一会儿,宫门终于缓缓打开了,顾贤赶忙整理好衣冠,随同其他官员入宫上早朝。只是大家却发现,今天与往常有些不同。
以往上早朝时,都是由几个内侍引领着众人入宫,今天除了内侍外,还多了一群大内侍卫护卫着众人,这让众人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果然,众位官员才只走到一半,消息传来了——圣上昨夜急病,当晚便驾崩了。这时众人总算想明白了,为何宰相、三师、三公等人,均不在上朝的队列中,相必他们早就被召入宫中商议此事。
顾侍郎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思绪万千。他仔细回想陛下平日里的表现,心中的疑问愈发强烈。
陛下才不过五十岁,平时身体一点异样也没有,为何会突发急病?就算是有急病,竟然几个时辰便驾崩了,连御医也救不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是晚上身边没有几个人的时候发病?
虽然顾贤的心中有着无数个问题,但他也没有什么证据,何况说不定真的只是个巧合。圣上的死,有皇后、宰相以及六部尚书等人操心,自己又能干什么!
官员们正在窃窃私语之际,宰相、尚书等官员以及晋王赵光义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
站定之后,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卢多逊走上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开口道:“圣上昨夜丑时突发心痛,急召医官魏通等人入内诊治,虽然众医官竭尽全力,但终究回天乏术……”
微微顿了一下后,卢多逊接着缓缓道:“虽然圣上驾崩,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后临终时曾有命,圣上驾崩后皇位当传于晋王,圣上允诺。此事在当时由宰相赵普记录,藏于金匮之中。我等当谨守太后及圣上之命,尊晋王为大宋之君。顺天道,修社稷;治百官,抚万民。如此才不违太后临终之意,不负圣上知遇之恩。”
听闻此话,百官面面相觑,原来太后遗命是将皇位传于晋王赵光义,而非圣上次子赵德昭。圣上一向孝顺,定然不会忤逆太后之意,此事倒也说得通。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藏于金匮的诏书是否仍在,只要有诏书,晋王继位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这时晋王走上前来,说道:“母后临终时遗命,皇位当传于吾,吾之后当传于四弟赵光美,有诏书在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诏书,对着百官缓缓展开。
众人向诏书上看去,果然见有传位之命,底部有“臣普书”三字,正是赵普所记录。另有圣上所留的印鉴,证明此诏书已得圣上首肯。
顾侍郎心想:“当初周世宗病殁,其子继位之时才不过七岁,这才有了陈桥之变。老实说,其实圣上当初算是欺辱人家孤儿寡母,威德不足以震抚百官,这才逼迫恭帝禅位于自己。若是继位之人已成年,说不定我等现在还是大周的臣子。太后想必是怕圣上次子赵德昭年轻,镇不住百官,重演黄袍加身之事。况且既然副相卢多逊出面要让晋王继位,两位正相沈义伦和薛居正都没有异议,那么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了。”
开国文臣中,最得赵匡胤信任的当属赵普,但此时赵普已经被调离京城任河阳三城节度,宰相之位由沈义伦和薛居正两人同坐,而副相则是卢多逊。沈义伦和薛居正性格较为谨慎且正直,而卢多逊狡黠有谋略,又与晋王走得较近,由他替晋王出面是最合适的了。
这一切都想明白后,顾侍郎上前一步,朗声道:“既有诏书在此,我等自当顺应圣上之意,尊晋王为大宋之主。”
百官听到礼部侍郎顾贤的话后,恍然大悟,暗悔自己没能早点想明白这些,忙也齐声道:“我等愿尊晋王为大宋之主。”
于是,晋王赵光义就在次日登基,成为大宋第二位皇帝。
赵光义继位之后,奖赏功臣,拉拢重臣,铲除异己,这些事暂且不提。
那日赵光义为了谋害皇帝,用自己的亲信侍卫代替皇帝寝宫外轮值的侍卫,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将轮值的侍卫打发走了。在他看来,此事若是能成,这些侍卫便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此事若是不成,那自己便死定了,用什么理由也无所谓了。
只是那轮值侍卫中有一个人心思较为活络,感觉赵光义的行为不太正常,于是便设法离开,到长官那里汇报去了。
这个侍卫名叫裴胜,使得一手好刀法,因此被武德司的副使看中,安排到皇帝寝宫外轮值。
武德使名叫王继恩,是个宦官,平日里跟晋王走得很近。武德副使名叫石虎,本是出身于草莽,后来投到赵匡胤帐下,很得赵匡胤信任。因此裴胜并未去王继恩那里汇报,而是找上了副使石虎。
裴胜半夜里来到武德司,对侍从称有要事需当面报告给石大人。侍从心说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大半夜的来找副使大人,手里又没有公文,我怎么给你通报,副使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于是便以石大人早已睡下为由,不肯给通报,但裴胜坚持称要事耽误不得。侍从也知道他是石大人的亲信,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去通报了。
石虎此时睡得正香,忽听侍从说裴胜要见自己,本来有些恼怒。但他知道裴胜这人比较机灵,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既然深夜来报,定然不是普通的事情,因此连衣服也来不及穿,急忙传唤裴胜进来。
裴胜来到石虎卧房,见石虎只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头。忙来到石虎面前,拱手一揖,先向副使大人告了个罪。
石虎摆摆手,道:“无妨,你且说到底有什么急事,要连夜向我报告。”
于是裴胜便把晋王将自己等人支开,派晋王亲信侍卫把守圣上寝宫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石虎听说后,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可是武德副使,对皇城内外的大小事情都清楚得很。虽然晋王平时对圣上十分恭敬,没有表现出谋反的意思,但他却与某些官员走得很近,这点很犯忌讳。尤其是武德使王继恩,简直可以说是晋王的心腹。
石虎也曾向圣上禀报此事,但圣上仁慈,不愿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处罚自己的亲弟弟。而且王继恩是正使,若总是向圣上说他的坏话,说不定圣上会以为自己觊觎正使的位置,因此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
石虎沉思片刻,从枕头下摸出一面令牌,抛给了裴胜,对他说:“你拿着我的令牌,立刻去找殿帅陈敬忠大人,将此事报告给他。我这就去宫中,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帅”即殿前都点检,也就是殿前司的最高长官,掌管皇城内外的禁军,足可以说得上是位高权重了。不过当今圣上乃是由殿前都点检称帝,为了避讳不再设此职位,现如今的“殿帅”是指都指挥使。
裴胜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乃是一面铜制鎏金的牌子,正面写有“武德副使石”五个字,背面是一个凛凛生威的虎头。他急忙向石虎作了一揖,转身离开了卧房。
见裴胜已离开,石虎忙也穿上官服,佩上贴身宝刀,骑上快马赶往皇城。
石虎的府邸离皇宫本不算远,用轻功赶路很快就能到,但他的轻功算不上高明,骑马反而更快一些。石虎心中着急,一路上横冲直撞,若非此时是半夜,他早就被人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