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断石阁姐妹双花,异乡人反客为主 三
林忘我本是想在深夜无人的石府中走一走的，他还没逛过石府，更何况即使是同一个地方，白天看与黑夜看的感受也会不一样。他走了不到十丈，便见一道黑影飘过，那人显然是没见到林忘我，以为深夜人们都熟睡了，不然也不会肆意地在石府里使用轻功。
但林忘我却看清楚了那人，是擒虎手段虹。他神秘兮兮地要去哪里？林忘我见他行动诡异，有心要跟上去看个究竟。黑夜中，段虹施展轻功，飘忽不定，他穿着一身黑衣，本难以寻他踪迹。但林忘我轻功何其之高？段虹的身影便像风一般，林忘我也能追上。
段虹离开石府后，在一条街道处停了下来，随后走到一家房子前，敲了三下门，低声道:“是我。”门内一人应道:“进来吧。”段虹观察四周无人后才推门而进。
里面那人是谁？段虹深夜与他相会于此又所为何事？
林忘我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只听原先那人道:“帮主怎么说？继续这样下去么？”段虹道:“帮主说先静观其变，如何他们再执迷不悟，那帮主便要动手了。”
那人怒道:“再这样下去，我看冥火帮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段虹道:“你就别胡说了，冥火帮是帮主的心血，怎么可能让它毁之一旦？既然帮主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那我们便静观其变。”
那人一拍桌子，道:“静观个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做了什么！这样下去你觉得我们能斗得过他们么？”
段虹道:“怎么不能？你别忘了帮主到底是他的父亲，他再如何狠毒，也不至于弑父吧。我就搞不懂了，让你相信帮主怎么这么难？我们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跟着帮主这么多年，帮主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得过且过，碌碌无为。我们还不知道么？有些事他心里早已有了计划。只是还不到实施的时候罢了。”
段虹这句话显然是将那人说服了，屋里良久没有声音。
段虹口中说的帮主自然是石简阳，只是让林忘我疑惑的是，他方才说“帮主到底是他的父亲”中的他是谁？林忘我在石府中待了这么几天，听下人说石简阳膝下无儿无女，连妻子都只有一个。莫非石简阳背着妻子养了个妾？但男人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石简阳又为何要瞒着妻子？还是说多年前，石简阳便已经生了儿女？那又是谁为他生的？
林忘我本觉得这是石简阳的私事，不宜偷听，但忽然觉得这也许和自己有那么少许的关联，所以他还是继续地听下去。
那人叹了口气，道:“石大哥为人我当然知道，说起来还是我比你先进的冥火帮！但这事马虎不得。石大哥虽然欠断明很多，但还不至于用要冥火帮来赔吧。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大哥不把真相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段虹道:“怎么可能说出来？你莫忘了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这事若是传入江湖人耳中，那受牵连的不单单是帮主一人。也许几百几千人也要因此丧命！”
那人道:“我早就说过，女人不仅是男人的解药，也是男人的毒药！”
段虹讥笑道:“没看出来我们这位大才子不仅学富五车，对女人的了解也不低。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佩服佩服。”他话说完便起身拱手。好像真的佩服对方一样。但那人与段虹相识多年，知道他非但没有一点佩服的想法，而且只怕在心里对自己是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故装深沉。当下淡淡一笑，道:“你别笑，好像我骗你一样。那种地方我没去过一千次，也有五百次了。对女人，我了解得比你多得多。你若是什么时候也能找一个女的，那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
段虹故装生气，道:“我无须你来教。我要是想找女人，什么女人我得不到？只是不想找罢了。”
那人点头笑道:“也是，身为冥火帮四大高手之一，不仅有身份，也有银子，主要是长得还不赖。我要是个女人，只怕也要投怀送抱。”
段虹一听那人说话，一张生气的脸绷不住，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女人要是长得和你一样丑，只怕没有哪个男人能消受得起。”
林忘我本以为那人会反驳几句，没想到那人不仅没生气，反而大方地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若是有女子长得像我这般，我是绝对不肯要的，就算她给我银子，我也下不了那个手。可我是男人，我有钱。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有钱的男人，这就好像没有男人能拒绝一个美丽的女人的身体一样。”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哈哈大笑起来。
段虹和他相识多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主，是以不再答话。等他笑完正色道:“听说二小姐嫁人了？她的腿不是？”
那人声音大了一倍，好像生怕段虹听不到似的，叫道:“二小姐腿站不起来怎么了？难道她残疾就不能嫁人了？连你这小子现在都能成为冥火帮四大高手之一，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他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在他心里，二小姐如他的女儿一样。所以深知二小姐瘫痪这些年，非但她自己自暴自弃，连下人待她也不像是对待小姐一般的态度。每一个人见到二小姐的表情要么是可怜她，要么是嘲笑她，从没有一个尊重过她。
她当然不想自己当个瘸子，但这是上天给她的，她改变不了。可每一个看到二小姐的人几乎都以为，这是二小姐自作自受，好像她本该如此。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所以即使段虹与他交情极深，但也不愿听到段虹说二小姐坏话。
段虹苦笑一声，神情中有些无奈之色。当初两人一起在冥火帮时，自己武功比他要逊色许多，如果今日他还在冥火帮的话，自己的确有可能坐不上冥火帮四大高手之位。
那人见段虹低头知错，又道:“二小姐是个苦命的人，更何况她还是帮主的女儿，你要看不起她，我第一个不愿意！”
段虹道:“我真没那意思，你这读书人就会断章取义。”说着便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显然段虹不太会喝酒，这杯酒一入肚，脸色就变得通红，张大了嘴巴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那男子并没回答，反而问段虹道:“你可知道今天那个林忘我来断石阁了？”
段虹乍听之下，惊讶不已。问道:“他去断石阁干么？”断石虽然曾在冥火帮待过，但是自从断明离开冥火帮，一手创办了断石阁后，两帮便如水火一般，两帮帮主也未再见过面。林忘我去断石阁的消息一入他耳中，他心里便隐隐觉得是不是林忘我知道了些什么？
男子凝神正色道:“段虹，那人绝对不简单。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他，但我听断明说，那林忘我竟能治好二小姐的残疾！想当年断明为了二小姐的病走遍大江南北也没找到个可靠的。那林忘我三两下便将二小姐的病治好。只怕此人背后有极大的势力。一个不慎，也许冥火帮和断石阁都要在他手里毁掉。所以刚刚我才坚决反对帮主说的静观其变，我就怕任由他们几人谋划下去，捅出个大篓子。”
段虹惊道:“怎么可能？二小姐的腿还能治好？”二小姐的腿他是知道的，不仅站不起来，而且连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当初他知道断明寻遍南北找大夫来医治时，便心里暗道:这双腿残疾不比平常小病，那些小病看个大夫，吃点药，再静养几日，便是能痊愈。但这两条腿血肉已死，又怎么能治得活？他还从未听过有人治好残疾。
只是断明对二小姐父爱如山，又怎么甘心自己的女儿从此瘫痪在床，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楚？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凡清醒点的人便知道双腿残疾是如何也救不活的，但断明却仍执意要找人医治好自己女儿的病。
一想到断明对二小姐的疼爱，段虹心中不禁作痛，断明不知，可他知道。二小姐与大小姐根本就不是断明的亲生女儿！
他想象不出如果有一日断明知道自己付出一切去疼爱的女儿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后会怎样？哭？笑？抑或杀人？选择有很多，但每一个选择对于断明都是不公平的。最好的便是永远不能让他知道此事。
当初帮主宁愿让他们肆意作乱也不愿将真相说出来的时候，段虹也是很不理解。但此时他突然想明白了，对于一个人来说，这种事情确实如同心如刀割一般。无论谁遇到这事恐怕都会发狂。如果断明发狂，那受伤害的人绝对不会少，因为他是断石阁的阁主，他有无数的手下！
他若知道这个信息，那断石阁势必要与冥火帮火拼！
他不敢再想下去，但他知道，如果真的火拼起来，那为此死伤的人数以百计！
那男子道:“此事八九不离十，我看断明的模样，就差跪在那林忘我面前求他了！那姓林的若是没拿出点什么给他看，他断明也不至于笑得跟什么似的。而且事后我也去见了二小姐。二小姐也对那林忘我很有信心。”其实林忘我能将断溪汐的双腿治好，他是喜大于忧的。喜的当然是因为断溪汐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忧的是以断明对断溪汐的喜爱，如果林忘我真治好了断溪汐，那林忘我便是他断家的大恩人。这个人情是迟早要还的，至于怎么还，那便要看林忘我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这一点段虹也在刹那间便想到，道:“那我明日便阻拦林忘我，不让他去断府，如何？”
那人急道:“不可！二小姐好不容易有站起来的希望，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伤心下去。段虹，我话便放在这里，你要是胆敢阻止林忘我来断府医治二小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他边说边指着段虹，段虹尴尬不已，道:“知道知道。我只是说说，怎么可能真的去拦他？二小姐要是能站起来，我也为她开心。”
那人听到段虹的话后道:“你这还算是句人话。”他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笑了一笑，拍着段虹的肩膀道。
段虹见他对自己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心里也是有些无奈，但他知道无论如何，眼前这人绝对不会害自己，他反而正是当自己为好兄弟才在自己面前肆意嬉笑怒骂。
段虹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人沉吟许久，道:“那林忘我若将二小姐治好，那断明是绝对不会再找他的麻烦的，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依我看，且先让那姓林的将二小姐治好，然后我们再请教帮主，看看他有什么计划。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没想出既不用说出两位小姐的亲生父亲其实是帮主，又能让断明罢手的方法。这一段日子，难道帮主就没对你说起什么？”
段虹笑道:“你想不出不是再正常不过么？你要是能想出来，那你便是石大哥了。”他止住笑，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这段时间，帮主也没什么变化。该吃吃，该睡睡。但好像自从帮主见到那姓林的以后，帮主便变得有些……”他在想该用什么字眼来描述石简阳的变化，但一直想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词汇来，他急道:“哎呀，我也不好说，反正我知道帮主心里已经有主意对付他们，而且还和那林忘我有关，但具体的，石大哥也没和我说，我也没问。”
那人沉默许久也没说话，仿佛在脑海中推测石简阳的办法一般。
段虹见他不说话，觉得无聊，便问道:“二小姐要嫁的人是谁？这事帮主好像都不知道？”
那人冷笑一声道:“岂止帮主不知道，连我也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