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大漠狂刀,啸杀四野 上
可是这大漠却不是令人胸臆洞开心生豪壮之情的地方，而是一片蛮夷纠缠响马猖狂的法外之地。
大梁开国二百年，光是一统中原就占据了一半的史书内容，在这之后的几位君主又是常年经受关外蛮夷之乱的苦命帝王。幸而有当朝天子铁血治国，倾尽祖上百年基业拉扯出一支铁军，又不惜三次御驾亲征，这才把占踞肥沃草原已久的蛮夷都给给一棍子扫荡干净。
可问题就在于，蛮夷这种敌人就仿佛是草原上的野草一样，一把两把三把野火可劲儿的烧也不可能彻底烧干净。草原上总归是没法待了，于是这些残留的蛮夷部族分作两股逃难洪流，一股涌向了临海的东北，迫于生计不再放牧，反手捡起了渔猎手艺。
而这另一股则更不安分，比如羌、匈二部，向来不事生产独喜掠夺，当年在草原上的实力也仅在苍狼族之后。自从被大梁铁军顺手给打残了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西北大漠戈壁之中，以此躲避大梁天子的视野。
但就在这片大梁根本就瞧不上眼的贫瘠土地上，也是有着一群原住民的，比如马贼，比如罪民流民，比如那些在大梁犯了事遭到通缉的江湖人。而这些原住民，比起蛮夷之凶残也不遑多让，武力也不落下风，于是两方敲敲打打磕磕碰碰，直到近几年才维持住表面上的平衡。
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大漠之中这片江湖里的规矩，比起中原那边要直白露骨许多，四个字而已——弱肉强食。
法外之地嘛，谁的拳头大心肠狠刀子快，谁就是大爷。
而狂刀门，准确来说是狂刀门门主楚休，就是这片法外之地上大爷之中的大爷，连羌、匈二族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夷，也不敢轻易触犯其威严。
因为这位楚休楚大爷，乃是正儿八经的天下第十，鱼龙武榜上有名字的！
这种人物若是搁在中原的江湖，那也是会有人上赶着去巴结的，开宗立派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更别提在戈壁大漠这种地方。你的拳头再大，能比天下第十还大？刀子再快，能比当年的漠北狂刀还快？人家可是天下前十人当中唯一一名以刀法上榜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据说在几天前，就在自己家门口，被一位无名老者给揍了个鼻青脸肿，以至于狂刀门独占的那一大片绿洲到现在依旧被楚大爷的下属们牢牢封锁着，外人不得靠近一步。
大漠之上的人也是喜欢传闲话看热闹的，所以在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不免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自然是因为一旦这位大漠明面上的统治者倒了霉，那下面这群饿狼野狗们就有了出头的机会。忧虑者的目光则要更为长远一些，他们担心的是，一旦没了这位天下第十在戈壁上镇场子，虎视眈眈的大梁铁军就会趁机把大漠这块骨头给彻底嚼碎。
但猜测只能是猜测，真相只能在那片被严格封锁起来的绿洲当中。
绿洲最中心处，有一座幽静的小院落，没有什么浓重的匪气豪气，反而显得清幽宜人，五间屋宅一方花园，建筑风格完全是中原的样式。
这里便是那位大漠霸主的私宅小院了，也是大漠之中最为神秘的地方，但现在，在主屋的厅堂内，首座上却是一位其貌不扬如同中原教书先生一样的老者，正等着那位天下第十的楚狂刀恭敬奉茶。
楚休这两天过得很不踏实，看脸色就能看出来了。这位向来威风凛凛的大漠霸主此时眼眶乌青，脸颊还肿着，但却不敢有半分异色，笑嘻嘻地向老者递上一杯香茶，然后一瘸一拐地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说道：“凌老，这两天休息的可好？”
能够将一位天下第十教训的服服帖帖的老者，这世上也并不太多，而听这称呼，此老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凌昭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斜眼看着那个一脸谄媚的中年壮汉，冷笑道：“好歹是在大漠上说一不二的土匪头子，怎的就这么没有骨气？”
楚休一脸委屈，嗫嚅道：“咱混得再好，也得尊敬长辈不是？凌老当年与家师以兄弟相称，我怎敢在您面前抖搂威风啊。”
凌昭放下茶杯，“少来这套，司无月虽然传了你几招刀法，但从来都没承认过你是他的徒弟，你小子跟我更是没有亲戚可攀。”
楚休闻言不禁腹诽，不想攀亲戚，那您老人家大摇大摆上门来是要干啥？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只是打着哈哈。
此时屋中还有几个旁人，都是大漠霸主心腹中的心腹，恭敬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对于眼前这一幕权当看不见也听不到。他们自然也在暗中惊心，大漠厮混十多年，三教九流的狂人猛人也没少见，但却从未见过敢如此对待自家门主的人物。
凌昭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楚啊，司无月那个家伙当年不愿收你为徒，是有他的用意的。我知道你虽然一直把那家伙当做恩师，但心里一直都有怨气，不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怪不得他。”
楚休听见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下来，片刻后自嘲一笑道：“当年年轻不懂事，到现在细细回忆，才理解了几分师父的用意。不过凌老，我可是半点怨气都没有的。”
凌昭摇了摇头，“你对那老家伙有没有怨气都是他活该，谁让他当年倔的跟驴一样，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教训一下你小子。”
楚休顿时浑身一悚，坐在椅子上往后挪了挪，生怕面前的老爷子一言不合再度动手。前几天凌昭刚出现在大漠时就已经出手痛揍了楚休一顿，这位天下第十倒也不是扛不住老爷子不带杀心的拳脚，但委实是有些丢面子啊。
凌昭一瞪眼，似乎是知道这位子侄辈的中年人在想些什么，怒斥道：“现在想起顾忌自己的面子了？你这臭小子当年离开中原时老夫没有插手，是希望你能在梁国之外自立门户，但你看看现在！当年啸杀四野的西北狂刀门，连那大梁皇帝都不得不正视三分，可现在却让你搞成了这副烂摊子，你这丢的可是你师父的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