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长安过客,一线天涯

  曾经有一个老老实实是藏在苏府的机会摆在秦北望面前,可是他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他却追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
  好吧,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他现在夹在两位江湖顶尖高手的中间进退维谷,而且这俩人似乎还不怎么对付,相互碾压的气势让秦北望呼吸都有些困难。
  武林高手过招和市井流氓打架唯一的相同点,其实就在于气势二字。搁在泼皮流氓身上就是互相叫骂喊打喊杀,但放在江湖高手身上则要显得更为具体一些——即心境和气魄。
  恰好眼下的李清平和柳牧就都属于这样的境界之中,即所谓的“入道”。一个是鱼龙武榜上的天下第六,号称长安第一侠士;一个是大梁首将,武学境界神秘莫测。这俩人当中随便拿出一位,恐怕都可以随手碾死秦北望这种武林新秀,这便是大境界之间的差距鸿沟了。
  但这两位显然都没把横亘在中间的秦北望放在眼里,而且似乎也没打算大打出手,而是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仿佛泼妇斗气一般,只不过这两人并不会对面骂街,而是以气势相互碾压就是了。
  秦北望无比庆幸这两位没有一言不合就动手,不然恐怕他此时已经消失了,毕竟强者之间战斗的余波也是可以要命的。但他刚想缩着脑袋开溜,就被一只大手扯住了背后衣裳,然后被拎到了一边。
  “这小子我要了,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带着皇子殿下逃命才是正途,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纠缠。”身材高大的征北大将军提溜着秦北望的衣领,对李清平冷冷地说道。
  李清平瞥了一眼城门附近的局势,狐疑道:“你真不打算插手?”
  “你们李家的人都是如此多疑吗?”柳牧明显有些不耐烦,顺道连皇帝陛下都骂了进去,“我柳牧乃是大梁武将之首,已是封无可封。帮助太子捉拿皇子也好,帮助皇子击杀太子也罢,我本人也坐不上龙椅,为何还要多费力气?”
  李清平听完征北大将军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说辞,神情反而淡定了下来,在他看来,柳牧这种人物大概是不屑于虚与委蛇的,他说不会插手便是绝对不会插手了。
  于是这位长安第一侠士转身看着城门附近的包围圈,身形一闪即逝。
  “李清平!你竟敢援助谋逆之人?!这可是死罪!”太子殿下看着骤然出现在面前的天下第六,自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他今天晚上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先是发现有人暗算放火,便立刻与随身太监换了服饰,翻墙逃出了皇宫。而后又去兵部衙门打算求援“靖难”,不成想喜从天降竟然抢到了虎符,这才调来京营官兵一举翻盘。到现在,这位久居宫中养尊处优的太子可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虽然李清平明显对太子不感兴趣,但毕竟他是皇子殿下的武学老师,所以原本围住李璟一帮人的官兵们立刻呼啦啦地涌了过去。护驾和杀敌哪个比较重要,对于以守卫皇家为己任的京营兵来说根本就不必多想。何况李璟毕竟也是皇家的人,这帮兵油子本就不想对他动手。
  包围圈不攻自破,李璟远远地对李清平行了一个弟子礼节,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柳牧身边还在发懵的秦北望。然后便绕开那些故意装聋作哑的京营兵,带着亲信出城而去。
  秦北望有些失望,狗咬狗的戏码没有看成,自己还落入了大梁的武将之首手中,看来鹬蚌相争的典故也不太靠谱。但秦北望并没有绝望地坐以待毙,哪怕身旁就是那位底细不明的征北大将军,他也要搏一搏。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柳牧竟然一把抓住他的肩头,一言不发地拔地而起,施展起玄妙轻功,沿着不远处的城墙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守军将士们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大将军,但他们从来没见过以这种方式登上城头的柳牧,都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半跪见礼。
  结果柳牧并没有搭理这些守军,而是抬起手臂,在秦北望耳边轻声说道:“今后若是再敢踏入大梁土地,我必杀你!”
  说完,也不给秦北望反应的机会,甩手就将他从城头上丢了下去。
  整个过程可谓是一气呵成,秦北望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知道坠落城头之时才想起来惊呼一声。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丝毫不会轻功的秦北望除了把城下的黄土地面砸出一个土坑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柳牧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城下,等到再也听不见半点动静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而此时,东方鱼肚白始现,在那遥远的一线天涯之间,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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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的一夜动乱,在李璟等人奔逃出城之后便迅速落下了帷幕,在这场被后世称之为“武德之变”的另类宫变之中,死伤者并不算太多,大梁的关键人物更是全部毫发无损。至于那些留在城中的伏龙私军,其下场自不必多说。
  之所以说这场宫变有些另类,一是因为朝中大臣几乎无人参与其中,二是因为这场闹剧本来就是当朝皇帝暗中推波助澜所引发的。但即便如此,皇帝也不会更不能包庇失败者,即使这失败者是他本人想要推扶上位的儿子。
  所以,在第二天照常举行的早朝之时,当朝天子便立刻以谋反、勾结、毁坏宫禁等一系列罪名,对二皇子李璟实行了全面通缉,生死不论。而与李璟一通被通缉的,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至于罪名嘛,“狼族残余”四个字就足够了。
  不过能与皇子殿下一通登上发布全国的通缉令,而且赏银还是同一个数目,也不知秦北望听说之后会不会与有荣焉。
  庙堂之事纷纷扰扰,如雾里看花;离人过客心心念念,亦似水中望月。
  一夜未眠的苏大小姐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看着书案上两封字迹潦草的书信,心中有些堵。
  一封是给苏老将军的,主要写了一些感谢老将军知遇之恩之类的废话,同时因为隐瞒身份而向苏家道歉,至于这道歉有多少诚意,估计只有留信之人自己心里清楚,毕竟这一封信上连落款都没来得及留。
  而另一封上,则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打油诗了。
  “公子归来日,定许以红妆。”
  苏大小姐突然开始哭哭笑笑,眼泪滑落砸在信纸上,洇开了那一行歪歪扭扭的落款,把“秦北望”三个字糊成了一团。
  苏老将军刚才告诉她,她与当朝太子殿下的亲事,被定在了明年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