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不速之客,各家心事
但是整座长安城中，都不会有人胆敢在这一户门前造次，原因无他，此处居住的乃是大梁朝中除天子之外，权势最为彪炳的一位老者。
是的，当朝百官之首，宰相大人林弦一家，就居住在这座极不起眼的小院当中。
这可不是因为林老夫子住不起大宅子，不夸张地说，只要林老夫子发话，都不用皇帝操心，自然会有一大群人争着抢着让出自家的宽敞宅院。但林老夫子却说过，自己家里人口不多，没必要铺张浪费。
这倒也是实情，林老夫子家中无非是宰相大人本人和结发妻子，再加上一名老仆一个小丫鬟这么四口人而已，一座小院倒也是绰绰有余。
但今夜，这座小院中却显得格外拥挤。
一队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深夜到访，早就将这座极为简陋的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吓坏了府中的小丫鬟，连带着老宰相也被惊动了起来。
这小丫鬟乃是林老夫子买来与妻子聊天解闷的贴身丫头，本就要日夜照顾身子骨孱弱的老夫人，所以睡觉极轻。本来她是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这才起床查看，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上了这等阵仗，当即就被吓得哭喊起来。
但那些个黑衣刺客似乎对这几条人命并不感兴趣，为首者甚至大摇大摆进了院子，走到被惊醒了老宰相面前拱手一礼，嗓音浑厚道：“打扰林大人了。我等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保证今晚林大人不出宅院，所以还请林大人配合在下。”
林老夫子为官三十年，心机何等深沉，也不去看黑衣人手中锋锐的兵刃，将被吓傻了的小丫鬟推进屋中，而后面不改色道：“容老夫问一句，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黑衣人首领站在小院门口，淡然道：“林大人心中已有定论，何须多此一问。”
林老夫子挑了挑眉毛，裹紧身上夹袄说道：“哦，既如此，我猜应该是皇子殿下终于坐不住了吧？”
那黑衣人眼神一凝，紧了紧手中短刀，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动手。他知道面前的这位老人平时在朝堂上虽然总是一副懒散模样，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但若说当朝外臣之中有谁对国事最为敏锐，必然无人能出其右。
这位老夫子，可远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好对付。
“我猜对了？别慌，让我再猜一猜。你们的殿下是不是还给了你们第二个任务？比如说，让老夫表个态，愿意支持皇子殿下成为新任东宫太子什么的。”老夫子倚着门框，像是一个正在拉家常的老农夫，“若是老夫不愿意的话，也不会杀我，至多就是让老夫致仕还乡而已，对不对？”
“当朝圣上曾盛赞‘林相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黑衣人听见这话，收回了手中短刀，拱手又行了一礼。
“要老夫说啊，你们的皇子殿下太心急了。”林老夫子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虽然陛下的确想要将皇子殿下立为太子，虽然陛下也不反对殿下动刀子，虽然天下人都知道殿下比他的兄长要强之万倍，可是啊，太心急了。”
你们以为在宫中混迹二十年的太子就是盏省油的灯了？还是说皇子殿下真的完全不把这个兄长放在眼里？要真是如此，殿下大可以老老实实等着太子殿下自己完蛋！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当年在长春宫处决自己母后的提议，陛下可是问过太子殿下的，你们想不想知道当年只有十岁的太子殿下是怎么说的？”
太子殿下说，‘皇后行如此苟且之事于国体有损，自当任凭父皇定夺。’就凭这一句话，陛下才让他当了太子，而不是直接让皇子殿下上位！”
现在倒好，扯破了脸皮，亲兄弟明算账。你们是不是觉得皇子殿下胜券在握？我呸！那小子要真是如此，就没必要摆弄这些幺蛾子了。”
所以说，你们也不用找我表态。老夫就在这看着，谁能活过今晚老夫就支持谁。毕竟陛下就这两个儿子嘛。”
说完这一席话，林老夫子撇下满院子惊呆了黑衣刺客，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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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西北角，征北将军府。
大将军柳牧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又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所以若是在往常，将军府此刻必然已经是一片漆黑。
可是今天，直到这深夜时分，大将军的书房中依旧亮着灯。
大将军不睡，府中的所有下人自然也不敢睡，更不敢去打扰，只得各自缩在厢房中苦熬着这秋风肃杀的一夜。
柳牧此时正坐在书案前皱眉读书，但却不是什么兵书，而是一本诗集，而且还是在大梁士子之间十分流行的《慕苒诗集选》。
是的，这就是苏老将军家中那位大梁第一才女的诗集，而且还是当朝天子御赐的。
桌上的油灯火光突然晃了一下，柳牧眼神微动，放下书站起身，走过去拉开了书房的门，看着院子里站着的那人，似是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惊讶。
已经离开长安半年之久的长安第一侠士李清平此时就站在将军府的后院之中，看着面前开门的柳牧，笑问道：“大将军此举，可是要开门迎客？”
柳牧嘴角挑了挑，“不，只是透透气而已。有人活该在院子里受冻，本将军也懒得搭理。”
李清平一脸苦闷，“我这刚回到长安城就来拜会，大将军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你爱来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欢迎则是我的事情。”柳牧丝毫不给这位江湖中的天下第六留任何情面。
说来也奇怪，二人这一问一答，声音并不算太小，可是将军府中那些机敏的下人们，偏偏都不曾受到任何惊动。而且，无论院外如何秋风凌冽，这座小小的后院中却始终是风平浪静，每一片枯黄落叶都服服帖帖躺在地上，仿佛今夜无风一般。
“你若是为了替你那徒弟来看着我，倒是大可不必，因为我根本没打算掺和宫里的事情。”柳牧突然话锋一转道，“你来我这里，倒不如去苏老将军府上，那里恐怕更容易出事。”
“你说那位龙骑将军？”被说破了真实目的的李清平丝毫不慌，反倒是一脸狐疑。
“不是。”柳大将军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是有另外一人，更有可能动摇大梁局势。”
李清平有些诧异，“有什么人能够让将军如此看重？”
柳牧呵呵一笑，衣袍无风自动，彻底将李清平的真气击退，让这位长安第一侠士也踉跄后退了几步。实际上，自打李清平入府以后，两人的较量就已经开始了。但目前来看，胜者已经出现了。
“那人是我师弟，你说我该不该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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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大梁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府邸中，都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同样是带着两个任务，但是他们面对的情况却各有不同。
各位朝廷重臣们此时哭天喊地者有之，愤而反抗者有之，颓然自闭者也有之，这让今夜秋风肃杀的长安城，无形之中热闹了几分。
而就在这种萧瑟和热闹之中，有一人翻过了这座天下第一雄城的高大城墙。这位长安城的不速之客在摸黑入城后，直奔太乙东巷苏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