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为父之心,干戈玉帛
草庐之中的秦北望手中举着一本秘籍,皱眉道:“这才过去了三天,就又跑上门来作妖?不见不见,轰他走。”
此时距离青岭山下的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而那些江湖人当天就已经各自散去了,这时候左含清的父亲上门求见,秦北望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
他自己外伤已愈,但内伤依旧严重,只恢复到了刚好不耽误日常活动而已。而且作为定海神针的白袍剑圣此时已经耐不住山上无聊,丢下那个南华质子独自下山去云游四海了,秦北望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那位杏林门主再打一架。
张瑜面露难色,“那个这人好像也不是来找茬的,好像说是有救治左小姐的方法。”
秦北望一听这话,直接丢掉了手中秘籍,光着脚跳下床焦急道:“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让他来见我!”
秦北望这几天专注养伤,过得甚是悠闲,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激动。张瑜见状果然不再废话,急急忙忙跑出草庐,身后传来秦北望的呼喊声。
“别忘了把公孙兄也叫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之后,秦北望公孙玄左朴三人围坐在草庐之中,气氛有些僵硬。
有趣的是,这三人皆是身负伤势,但却是受伤最轻的左朴看上去最为凄惨,额头上至今还留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未曾褪去,那是秦北望先前用刀背砍出来的。
作为地主的秦北望自然不能让气氛一直僵着,稍稍示意了一下面色森冷几欲噬人的公孙玄,然后便朝左朴说道:“左门主,你我关系并不算多么亲密,所以客套话也就免了。若是你能拿出医治含清的法子,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了,也算是一场好聚好散,不然的话,慢走不送。”
这番话,秦北望自认为说得滴水不漏,连公孙玄也沉默颔首,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这位杏林门主听完之后霍然起身,竟直接面对两人双膝落地跪了下去。
秦北望和公孙玄皆是反应不慢,连忙跳起身来不受如此大礼,但架不住各自身上的伤势,都是好一通龇牙咧嘴。
秦北望面目狰狞道:“你你你,你好歹也是江湖前辈,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但左朴坚决不愿起身,再抬头时已然泪流满面,抱拳道:“两位皆是含清的挚友,对待含清也远比我这个父亲尽心尽力,所以这一拜,是作为一名不称职的父亲答谢二位。”
“答谢就免了,”公孙玄冷声道,“赶快把解毒的方子交出来,剩下的我们会自己解决。”
左朴依旧不肯起身,声泪俱下道:“解毒之法我可以交出,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北望生怕公孙玄的冷言冷语将事情搞砸,抢先说道:“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含清。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可以保证,只此一次,今后绝不打扰!”左朴言辞恳切道。
“你休想!”公孙玄愤然道,“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女儿?逼她下嫁换取江湖地位,为虎作伥打伤北望,甚至教她服毒自尽保全杏林,你有何脸面以父亲自称?”
公孙玄说着,作势欲打,被秦北望一把拉住,正好言相劝之时,却听到左朴说道:“我知道这孩子性格桀骜独立,宁可服毒也不愿受辱,所以才故意出此下策。我留给她的那一瓶根本不是七绝散,而是一种名为‘天仙醉’的秘药啊!”
秦北望皱眉道:“不是毒药?怪不得心脉尚存,只是假死而已。左先生,你且起来,说说这天仙醉又是何物?”
左朴依言起身,擦拭了一把眼泪,缓缓说道:“这天仙醉,性状与七绝散近似,但绝非毒药,而是一种能够使人呈现假死状态的麻沸散。为人父者,我当然不会盼着女儿寻死,只是希望在她服毒之后,‘尸体’兴许会被送回杏林,我再将她医好,从此藏身于杏林深山之中,便可两全其美。却不成想闹出了如此一通”
这番话说完,秦北望与公孙玄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一边是不可丢弃的祖宗基业,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等良苦用心的步步算计,岂不也是一个父亲的无奈之举?
秦北望心思活泛,脸皮也厚,见公孙玄面色复杂,便直接说道:“事实如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等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这样,你将解药交于我们,便让你去看含清一眼,如何?”
公孙玄连忙补充道:“但绝不可将她带走!”
左朴顿时喜出望外,好容易让整个江湖都认定杏林左小姐已死,左含清自然是永不露面为最好,左朴也相当放心让女儿隐居在有一尊剑圣坐镇的青岭山,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皆大欢喜的提案。
于是,左朴当下便将解药和药方都交给秦北望,任由他去研究,自己则在公孙玄的带领下前往后山。
后山石室门口,公孙玄停下脚步,指了指光芒幽暗的石室内说道:“给你一炷香时间,看完赶紧离开。”
石室之中,除去一张铺有厚厚被褥的石床之外再无其他,只有一盏油灯火光如豆。石床之上,躺着面色苍白的沉睡女子,呼吸微不可闻,似乎完全就是一具死尸。但左含清此时无论衣着打扮皆是丝毫不乱,看上去被照顾得甚是妥帖。左朴见到此情此景,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石床一旁的地面上,也铺了一套简单被褥,一看便是有人衣不解带日夜守在此处。
作为父亲的左朴心思何等缜密,心中顿时一清二楚,回头对着公孙玄拱手一礼道:“感谢小友如此照顾含清,我无以为报啊。若是你们二人今后能够结成佳偶,我这做父亲的也甚是欣慰。”
公孙玄面色一凝,转身大踏步出了石室,留下很没底气的一句话。
“不劳你费心了。”
刚走出石室不远,公孙玄就撞上了一脸坏笑的秦北望,不禁一阵头痛。这小子如同野兽一般敏锐的听力,在某些时候对身边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果然,秦北望嬉皮笑脸道:“被老丈人亲口承认的感觉如何啊,公孙兄?”
公孙玄一言不发,默默提起了拳头。
“哎哎哎,你我都有伤在身,不宜切磋啊。”秦北望连忙讨饶,满脸的正经严肃,“那药方和解药我都让张瑜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恐怕要费些时日,含清才能醒来。”
公孙玄点了点头,说道:“不打紧,我留在山上便是。”
秦北望对此早有预料,但依旧苦着脸说道:“那我怎么办?谁陪我去长安?”
公孙玄盘坐下来,原地闭目养神,“你可是跟武林盟主都能较量一番的高手了,当然是自己去便好,想必山主大人也应付的了长安城那种‘小场面’。”
秦北望跳脚骂道:“说好的兄弟如手足呢?”
公孙玄并不搭理这位气急败坏的青岭山主,只是嘴角轻微扬起了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