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前生今世,一刀勾销
年仅十六岁的秦北望看上去的确要比同龄人成熟一些，却也不会显得太过老成。但当梅峰平身中剧毒死于面前时，秦北望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蒋睿深知这种沉稳绝不是普通的少年可以拥有的。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柄长刀，更是令蒋睿感到格外熟悉。
“狼首斩？你家有人参加过北伐军？”蒋睿好奇道。
秦北望掂了掂手中刀，“你还挺识货的嘛，这刀是我爹留给我的。”
蒋睿呵呵干笑道：“想不到竟是同袍之子要取我性命，还真是讽刺。”
秦北望突然叹息一声，提刀向蒋睿走去，“你也不用再废话了，没用的。过来之前我已经将远远跟在后面的那几名亲卫都给处理了，不过没想到还有一个入微境界的武夫隐藏其中，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蒋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原本他所策划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局，只是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能计算到秦北望这个“弹弓”会半路杀出。眼看秦北望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猛然怒喝一声，将手中毒匕掷向秦北望。
秦北望早就知晓这匕首的毒性，自然是万分小心，没有托大用长刀格挡，而是向侧面躲闪了两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身形矮胖的蒋睿在掷出匕首后竟然马不停蹄地狂奔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在黄土之中飞快滚动，几步就来到了梅峰平的尸体旁边，一把抄起了那柄长剑。
秦北望看到此景，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刚说过匕首比长剑好使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蒋睿也不答话，脸色狰狞怒喝连连，挥剑斩向秦北望。此人倒也不愧是做过武将的人物，一手剑击技施展得颇有法度，但秦北望只是招架了三两下就已经心知肚明，这蒋睿最多也就是入门开悟境界而已，对秦北望来说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面对这种阴狠毒辣之辈，秦北望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更是想着快些解决此人之后去响马坡支援另外两人。所以不出三招，蒋睿就被秦北望一记重劈风击飞出去，浑身血痕摔在地上，手中长剑也微微弯曲变形。
“你杀了我也没用的。”蒋睿以剑拄地强撑着站了起来，“现在这种局面，就算我死于此地，也是与匪首同归于尽以身报国，必是美名而终，你们的目的根本不可能达到！不如你放我离开，财物官位，只要我能给的，你都可以得到。就算你想接替梅峰平，在响马坡上当个土皇帝，也可以！”
秦北望撇了撇嘴，不耐烦道：“上一个‘土皇帝’就躺在你脚边，你觉得我会信你？为了让你走的安心一些，我就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你的这个兄弟啊，早就把你们的勾当往来都记了下来，而我的朋友们火烧马匪窝，也只是为了趁乱将账本偷走而已，所以你最好不要太乐观。”
所有希望都被断绝的蒋睿愣了一下，随即不管不顾地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蒋睿聪明一世，死到临头竟被一个狼族余孽算计了，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秦北望脚步一顿，“你看出来了？”
“我好歹也是面对面斩杀过狼匪的人，如何能够看不出来？”蒋睿歪头吐出一口血水，“黄金眼瞳，天生神力，还有那种狠厉野蛮的刀法，自然一眼便知。对了，也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我亲手斩杀的最后一名狼匪，是个古怪的老头，被砍头的前一刻还念叨着‘哈吉，哈吉’，这是不是你的名字啊？哈哈哈”
秦北望听闻此言，眼神骤然转冷，一言不发地飞身上前，举刀劈向蒋睿头顶。蒋睿急忙挥剑招架，但这一刀的力道却比之前重了数倍之多，毫不留情得将他再度抛飞出去。
“你”蒋睿刚想说些什么，但秦北望丝毫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转眼之间又是一刀将其劈退十余步，滚地葫芦一般狼狈不堪。
蒋睿此时只感觉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震麻了，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拥有的力道。等他再度站起身时，却看到秦北望早就站在他面前，那双金黄色的眸子中毫无感情，只有砭人肌骨的寒意。
似乎是要给蒋睿留下格挡的机会，秦北望举起的长刀停顿了一瞬才劈落下去。刚刚站起身的蒋睿被这当头一刀劈得再度跪倒，手中长剑已经弯出了一个骇人的弧度，使得他只好尽力歪着头避开刀锋。
“你不该提起这些的。”秦北望的声音寒意逼人，如同草原野狼的呜咽，“你不该提起这些的，不然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话音刚落，那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被秦北望的长刀硬生生给压断。刀锋从蒋睿左肩划过，留下了一道斜贯胸前的血槽。
秦北望一脚踢在蒋睿脸上，将他踹得又滚了几圈，终于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草原上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如同前世一样。”秦北望缓缓走上前，蹲下来俯视着蒋睿满是血污土渍的胖脸，“那时候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草原上的规矩并不像中原这么多，但有一件事是跟中原一样的。”
秦北望将刀锋贴在蒋睿的喉咙上，轻声道：“那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就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浑身烟尘血污的左含清和公孙玄各自骑马奔雷而至，恰好能够看到这一幕。
公孙玄见蒋睿似乎还活着，心思急转，随即高声喊道：“秦北望，刀下留人，他还有用！”
也就是在这一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蒋睿突然睁开眼睛，袖口中又滑出一柄匕首，闪电般出手刺向秦北望肩头。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秦北望竟然任凭这同样淬了毒的匕首刺中自己，脸色丝毫不变，挥刀斩断了蒋睿的喉管，鲜血涌出，很快就渗入了黄土之中。
下一刻，公孙玄弃马飞身赶来，没有去管依旧在微弱挣扎着的蒋睿，而是一把扶住了秦北望，见匕首有毒，赶忙几次弹指，封住了伤口附近的几道穴位。转头再看时，却发现秦北望依旧紧紧抿着嘴唇，双眼通红，眼角竟有一丝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