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千里黄土,白马匪徒
秦北望驾着马车,前方是长长的下山坡道。听到左含清的疑问,他嘴角微翘道:“一个不太正经的老头儿罢了。”
“天下第三的剑圣,天下第七的神算子,现在又多了武当掌教这样一位高的不能再高的世外高人,这些人却都与你那师父有交情。”左含清干脆也来到车厢外,与秦北望并肩而坐,“你还说你师父只是普通人物,谁会信啊?”
秦北望故作惊奇道:“没看出来,你还是挺聪明的啊。”
“那是。”左含清得意洋洋道,“方才老掌教都夸我秀外慧中,这些事自然是一看便知不对,你是不是在说我看上去很蠢?”
不出所料,笑而不语的秦北望很快就迎来了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等等等等,”就在即将被击落马车之际,秦北望慌忙叫停,指着西边喊道,“你看那里!”
左含清依旧气不打一处来,但也被秦北望这一嗓子转移了注意力,不由自主看向西北方向,然后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太行向西行,举目无苍青。黄土掩千里,雁落无处栖。
两人刚刚离开武当金顶,此时正是身处于在半山腰间,远眺西北,恰好可以得见千里黄土筑高坡的苍莽景象。若是没有到过这片土地的人,单是这一眼,就足以体会到何谓“荒烟漫起,大风陇上”,明白为何“自古文章至此皆悲凉不能语”。
这片被黄土覆盖的地域,原本是大梁与狼族抗衡拼杀的主战场。
秦北望趁着左含清因为这壮观景象发愣之际,挥鞭打马,小小的马车便骤然提速,顺着漫长的下山路飞驰而去。
而就在此时此刻,武当金顶之上又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天下第七的神算子姚化雨,扛着算命幡子蹲在两位道长面前,一脸苦相。而武当山上地位最高的两位老道长却都没有搭理他,只是哭笑不得地看着某人留给武当的一张字条。
“人情了结,从此两清,各自珍重。另特地送还武当一人,不必感谢老夫。”
字条没有署名,但整个江湖中敢用这种口气与道教祖庭武当山讲话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而这张字条,显然是其中某个最不被武当待见的人留下的。
“凌万象这个老混蛋啊。”武当掌教翁正隆连连摇头道,脸上满是笑意。
掌律道人张和举着字条,无奈道:“这老家伙,到底还是没有把小师弟送回来啊。”
被某人强行丢回武当山的姚化雨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凌万象这老家伙为老不尊,着实可恨。二位师兄放心,我此番再下山去,定能将小师弟平安带回来。”
翁正隆闻言,笑眯眯地拍着这个比自己年轻数倍的师弟,语气和蔼道:“你师弟在凌万象那里,我很放心。倒是三师弟你,很不让我们两个老家伙省心啊。”
姚化雨闻言冷汗都下来了,虽然师兄的语气十分和蔼,但他却偏偏听出了几分杀意。
张和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三师弟此番偷跑下山,整整一年未曾归来,我和你大师兄可是终日茶饭不思,忧心甚笃啊。”
姚化雨差点蹦起来,委屈道:“比起我下山之前,张师兄你都胖了不少了,哪里来的什么‘茶饭不思’?再说了,师弟此番游历,可是得了一个鱼龙榜第七的名头,岂不也是给武当争光嘛!”
翁正隆一瞪眼,“争什么光?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俗世名利只会损害道心。你去后山,把《洞灵真经》抄一遍,抄不完不许出后山半步!”
此言一出,满山皆是这位天下第七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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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武当山,入太原郡,一向谨慎的秦北望依旧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带着左含清一头扎进了千里黄土之中。
但一天不到,两人就遇上了一件小麻烦。
十余名身材各异的汉子分别骑着高头大马,呼啸着将载有两人的马车围在圈子中央,不怀好意地看着这对年轻的男女,尤其是在看到容貌身材皆数上品的左含清时,都有种不加掩饰的垂涎欲滴。
数年之前随养父秦渭河进入中原之时,秦北望就曾路经过黄土高坡地带。他自然心里清楚,虽然中原已经被大梁统一,但这片荒凉地带始终都是乱象横生,甚至有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匪斗的“优良传统”。
但他却没有想到,自从北伐苍狼取胜之后,这片古战场反倒成了不法恶徒的洞天福地,马匪居然已经遍地都是了。
左含清感受到周围的炙热目光,心中怒火溢于言表,咬着牙说道:“都杀了?”
秦北望略微扫视了一眼这些人手中杂七杂八的“兵器”,甚至还有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摇了摇头,安坐在车辕上懒散道:“只不过是些被逼无奈的农人而已,下手轻点。”
左含清冷哼一声,正要抽出长鞭大开杀戒,不料想就在此时,远处骤然飞过一道黑影,流星一般从天而降直指左含清头颅!
左含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便失了先机,眼看就要躲避不及之时,侧面突然掠过一道月牙似的刀芒,当啷一声将那一道黑影硬生生击偏。黑影擦着左含清鬓角飞过,去势不减,竟直接射透了左含清身后马匪的坐骑。
高头大马肠穿肚烂,当即倒地毙命,马背上的矮胖马匪也摔落在黄土之中,已然是被吓傻了,裤裆湿了一大片。其余的马匪也比他强不了多少,沉默片刻便一哄而散,连丢了坐骑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秦北望一步跃至左含清身旁,看到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便放下心来,转身望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根通体乌黑的玄铁棍,约莫有九尺长度,但此时已经有半截斜插入黄土之中,将那具马尸死死钉在了地上。秦北望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也有些暗自心惊,他刚才用了一记全力以赴的重劈风再加上偷学来的拂云剑法,也只是将这东西的轨迹偏移了一寸而已,若这东西是靠人力丢掷而来的,那此人的功力之深厚简直难以想象。
而就在此时,一人头戴斗笠身骑白马,一路飞驰奔至两人面前,眼神冰冷。秦北望与左含清无法看到此人的真容,因为他的脸被一层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一对漆黑如墨的双眼。
左含清很是有些恼怒,手中长鞭一甩,怒喝道:“你这人为何无缘无故出手偷袭?!”
但那人恍若未闻,声音低沉道:“把你们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留下,马车和你们的命我都不要。”
左含清一时气结,同时也察觉到此人简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言语之间丝毫不带感情。她回头看向秦北望,却发现某人依旧在研究那根黑铁棍子。
“姓秦的,说句话呀!”左含清低声咆哮道。
“没啥好说的。”秦北望站起身,一手扶在铁棒上,笑了笑说道,“想要金银财物,自己来拿便是。但若是想让我秦北望双手奉上,那是门也没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