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路遇卦师,涿州风波
秦北望坐在车辕上,仰靠着壁板,心不在焉地驾着车,口中还叼了一根草茎。身后车帘挑开,左含清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秦北望,疑惑道:“那位苏老将军不是不让你去长安城嘛,你怎么还往西走?”
“老将军不让我去,但我不能不去。”秦北望随口解释道。
左含清一拳捶在秦北望肩头,“说人话!”
“其实我也说不准,”秦北望吐掉草茎,眯起眼睛看着前路,“只是我总感觉苏家在长安城会有变故。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那个二皇子李璟绝不是什么善类,若这两人只是为了苏大小姐争风吃醋还好,但要是将苏家卷入权位争夺之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处处小心履薄冰,才知权位不如闲。江湖人若是谈论起庙堂上的事情来,往往就不需要像达官显贵那般处处忌讳,纵使帝王家事也可以用来做饭后谈资,所以左含清当下便随口说道:“太子皇子什么的我不了解,但你所说的二皇子李璟我可是略知一二。”
“怎么,你们江湖人莫非也关心政治?哦,我懂了,那二皇子殿下生得美貌绝伦,左女侠对他有所倾慕,也是理所应当的嘛。”这些天以来两人逐渐混熟,所以言谈之间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当下秦北望便对左女侠促狭打趣了一番。
“放你的屁!”左含清对着秦北望又是一拳,而且这次用了真力,捶得秦北望龇牙咧嘴,“我知道他,是因为这人的师父是李清平,才不是因为他的相貌。长得比娘们更像娘们,这种男的本姑娘看一眼都觉得腻歪!”
听了左含清的后半句话,秦北望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只觉得哪怕再挨上几拳也值得了。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人,这话着实不假,也难怪秦北望会与这位左女侠脾气相投。
但笑归笑,秦北望也没忘了抽空问上一句:“李清平又是哪位?很有名吗?”
左含清仿佛看痴儿似地看着秦北望,“号称长安第一侠士,在鱼龙榜上排名第六的李清平,你真的不知道?”
“才第六啊”秦北望喃喃自语道。
左含清有些无言以对,“什么叫“才第六”啊?天下武林中人有多少你知道吗?那是数都数不过来的!但能进鱼龙榜的却只有二十人而已,这第六人,已经是我们望尘莫及的高度了!”
秦北望撇了撇嘴,没有搭腔。他当然不会告诉左含清自己有一个身为前任天下第一人的师父,而他现在正在寻找一个天下第三的剑圣,并且他本人若是成不了天下第一便是死路一条!
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几个人会信的。
左含清冷不丁开口道:“你确定去长安是因为担忧苏老将军的安危,而不是怕苏家小姐被别人娶走?”
“不是。”秦北望果断答道,“人家现在是太子皇子都在争抢的香饽饽,我算那根葱?况且就算怕,也只是怕她遇人不淑罢了。”
左含清看着秦北望故作淡然的瘦削脸颊,半晌后说了两个字:“矫情。”
一路无话。当天,两人便抵达了涿州城内。
自打出了胶东郡之后,秦北望基本都是风餐露宿,如今进了城,两人便寻了一家客栈好生住下。但左含清却差点就跟客栈掌柜动起手来,只因为掌柜的将两人看作了一对眷侣,为此秦北望不得不十分“大方”地要了两间客房。
吃过简单饭食,天色尚早,秦北望本打算回房修炼他那死水一般的《星陨刀》,但却没能拗过左含清,只好陪着这位女侠去逛一逛远近闻名的涿州街景。
上街便知,这涿州繁华果然名不虚传。史书有记,在大梁建国之初,李家开国皇帝便是定都于涿州,后来才追顺龙脉迁都至长安,但这涿州城直到今天也依旧是一座陪都,为“帝族发迹之地”,所以繁华昌隆也就不足为奇了。
相对于长安城的皇威庄严,以商贾云集著称的涿州城则要活泼可亲得多。尤其是此地的街市坊巷,更是一年四季热闹非凡。秦北望跟着左含清这里走走那里瞧瞧,一直紧绷的心绪也轻松了不少。
过了横跨涿州城的淀河,秦北望随意一瞥,看见在街角灯火阑珊处有一个小小的算命地摊,但不论是招客的幡子还是摊主都显得有些古怪,便起了兴趣驻足观看。那摊主也不客套言语,只是笑着看向秦北望。
说这幡子奇怪,是因为上面并没有画着常见的八卦图或是类似“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一类的大话,只有八个清秀墨字——“不知过去,不算未来”。说这摊主奇怪,乃是因为他竟然是一名模样出尘的年轻男子,虽是一身粗布道袍,但却颇有几分书生意气。
在鱼龙混杂的津门地界厮混多年的秦北望自然知道打卦算命这一行的规矩,那便是“养老不养小”。只知道有枯槁老人占卜卦象,没听说过少年持签算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也没有主顾会相信。
所以秦北望才会感到新奇。而那年轻卦师在看了秦北望一眼之后,笑了笑说道:“公子这是要照顾我的生意?”
秦北望笑了笑,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放下十枚铜钱。既然前路未卜,不如解一解天命。而那年轻卦师也是会心一笑,递过了签筒。
竹签甩出,秦北望也不看,直接递给了年轻卦师。年轻卦师对着竹签念道:“‘攀山万仞,以手擎天’,中平签。意思是你将要历经巨大的艰难坎坷,但只要能够挺过去,便会有无上成就。”
秦北望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但却被年轻卦师给叫住,“这位公子,在下看你面善,所以送你一卦,不知可否赏脸?”
秦北望有些诧异,这算卦还没听说过买一赠一的,但依旧说道:“但说无妨,算错也不打紧的。”
但年轻卦师却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不知过去不算未来,所以也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是一点小建议而已。听公子口音并非本地人士,在下妄自忖度,公子定是行走江湖之人。”
秦北望点点头。那年轻卦师继续说道:“公子若是相信在下的话,一定要去梁南的青岭山一趟,保证不会令公子失望。”
这下不光是秦北望,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一并愣住了。见面便劝说客户一定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岭山,这世上还有如此给人算卦的?于是众人愣过之后便是哄然大笑,那年轻卦师也不搭理,只是盯着秦北望。
秦北望没有笑,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去找左含清汇合。
————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左含清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含混不清地询问秦北望。
秦北望随口说道:“算卦。”
左含清噗嗤一笑,差点把口中的山楂喷出来,“你还信那种神神叨叨的玩意?”
秦北望懒得搭理她的嘲笑,问道:“你可知道这梁南青岭山是什么地方?”
“青岭山?这是你算卦算出来的?”左含清仔细想了想说道,“没怎么听说过,只知道这山在大梁南部,好像山上还有不少土匪草寇。怎么,你要去那里?”
“怕啦?倒时候把你卖出去做压寨夫人,想必能有个好价钱。”秦北望一本正经地说着烂话。
左含清立刻用手中的签子作剑,打算狠狠地教训秦北望一番,但刚抬起手便被叫停。
“你看你看,那几个人是不是很眼熟?”秦北望一把拽着左含清,指着前面的一座酒楼低声说道。
左含清余怒未消,开口便骂道:“眼熟个屁!”但目光依旧不由自主地顺着秦北望手指的方向看去。
没想到这一看,左女侠便愣住了。
“那个人那柄剑,我想起来了,是泰山上的那伙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