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太子皇子,幼龙相争

  第三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站在船头的秦北望终于看到的远处陆地的轮廓。
  按照梁国律法,这所未经官办手续的小船是不可以停靠在胶东港内的,但好在还有一个熟知其中门路的孟常,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将那些寻常渔民需要苦等一个月才能办好的手续全部安排妥当了。
  但秦北望并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到底何时能够上岸。
  寻找白自安是急事一件,前往长安也是迫在眉睫,秦北望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是焦头烂额。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容易等到公文可以下船登陆之时,秦北望却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因为在陆地上等着他的,是一群来自官府的捕快。
  “经孟家孟山公子检举,你有私通海盗之嫌,虽良心发现将人质送还,但按照梁律依旧不可免罪!”那捕头冷冷地盯着秦北望,大手一挥,十几名捕快便围了上来,“还请你束手就擒,跟我们去衙门里坐一坐。”
  秦北望没有搭理这群捕快,而是转头看向孟山。果不其然,这位孟家公子也正在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而孟常却是满脸的不忍,但却始终不曾开口,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秦北望冷笑一声,果然是人心难测,这孟山和孟涯明明出自同一家族,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路人,也难怪孟三公子如此喜欢离家出走了。
  秦北望转身看着那群捕快,笑了笑说道:“要请我去坐一坐,可以,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他抽出了背后的刀。
  周围的捕快见状都愣了一下,唯有那捕头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他的确知道秦北望并非海盗,眼下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卖给孟家少爷一个人情而已,本来只打算让秦北望吃几天牢饭便了事。但秦北望一拔刀,这事情就就成了一滩浆糊,不光恶心而且粘手。
  自从大梁灭掉苍狼族彻底称霸中原之后,江湖与庙堂的关系也就愈发泾渭分明起来,多半是江湖处处忍让,官家得寸进尺的局面,民不与官斗嘛。要说侠以武乱禁的事情,这些年更是越来越少了,但只要是有,必定严惩不贷。所以秦北望这一拔刀,就代表这不是几顿牢饭可以解决的事情了,是必定要掉脑袋的!
  可是这群捕快哪里知道,最近这些天秦北望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差。
  正当秦北望要引刀大开杀戒之时,一匹快马突然出现在码头之上。马上的人先是大喊了一句“住手!”然后便跃下马背,却并不搭理官府中人,而是径直来到孟山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了孟家公子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直接将孟山打翻在地。
  面对这种出人意料的场景,在场众人却无人出手制止。原因很简单,骑马赶来的这位也是孟家公子,而且还是个出了名的武痴。
  “族弟年少无知,才使这些歪门邪道陷害秦小兄弟,见谅见谅。”快马赶来的孟涯将堂弟打翻在地后便不再理会,转头对秦北望抱拳致歉,同时不停地用眼神示意秦北望赶快收刀。
  秦北望一脸无奈,他本人倒是无所谓,但孟三公子显然是特意赶来搭救他的,这个面子总不能不给。于是他只好收起刀来,站在原地袖手看戏。
  孟涯见状便转向那些捕快说道:“你们也看见了也听见了,这位秦兄弟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海盗。今天若是还有谁跟他过不去,便是跟我孟涯过不去,各位衙门里的朋友可要想清楚了再动手。”
  一个是刚刚被海盗洗劫一空的孟公子,一位是东巡归来受过天子封赏的孟公子,这两者之间谁说话比较有分量还需要想清楚吗?不需要的。于是那些官府中人只得色厉内荏地做了做样子,然后跟孟三公子客套几句便早早离去了。
  孟涯也不搭理正满地找牙的堂弟,一把搂住秦北望的肩头说道:“我刚好路过,听码头上的人说有人跟官兵打起来了,用的还是长刀,便猜测是你小子,毕竟你连皇子殿下都敢砍嘛。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真的做了海盗吧?”
  秦北望无奈道:“我要是真的当了海盗,你这堂弟也不至于活着回来。”
  “那你是怎么大难不死,又为何隔了一年才回来?”孟涯疑惑道。
  秦北望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实在是说来话长。对了,你能不能借我一辆马车?”
  “马车?”孟涯越听越迷糊,“莫说一辆,十辆也不成问题,但你这是急着要去哪啊?”
  “长安。”秦北望轻声道。
  孟涯脸色一变,“你不会是要去天子脚下砍皇子殿下吧?虽然他对你见死不救,可是也不值得如此鲁莽行事啊!”
  秦北望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当然不是。我去长安,是因为苏老将军进京一事。”
  孟涯仔细想了想说道:“也是,毕竟你还挂着苏家人的身份。但我还是建议你别去,因为听说最近苏老将军那里很不太平。”
  “嗯?这是为何?”秦北望心头一紧,祈祷着别是某个小姑娘出了什么岔子。
  孟涯扫视了一眼四周,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先跟我回去,我给你仔细说说,毕竟这长安可不是说去就去的地方。”
  秦北望没有作声,只是回头瞥了一眼正狠狠盯着自己的孟山。
  孟涯立刻会意道:“你放心,我保证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便是。”
  胶东郡太守府,也就是孟家,这些天正处在喜气盈门的氛围之中。这倒不是因为老太守孟羡又升了官,而是因为孟家的几位公子都在东巡归来之后受了皇恩,尤其是一向行事荒诞的孟三公子,更是被直接封了一个“惊涛将军”,虽然只是虚衔,但也称得上是天大荣誉了。
  秦北望一脸狐疑的看着孟涯从后门溜进自己家中,像做贼似的专捡僻静小道行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还忙不迭地插上了门闩。看上去不像是受过皇恩赏赐,反倒像是离家出走刚刚偷跑回来。
  “这些天我家老爹一有机会就要拽着我喝酒聊天,实在是烦得要命。”孟涯随口解释着,将秦北望让进自己的屋子里。
  出乎秦北望意料的是,孟涯的房间内摆设极其简单,除了床和桌椅便再无其他,甚至比普通人家还要简陋。孟涯让秦北望坐了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他自己便只好坐在床上,倒也不耽误聊天。
  秦北望怕孟涯扯东扯西,于是便抢先开口道:“孟大哥,你之前说的苏家不安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嗨,还不是因为苏家大小姐呗。”孟涯大大咧咧地说道,却没发现秦北望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估计你也知道那位苏家小姐被选为太子妃的事情了,这事本来是稳稳当当的,但却没想到出了岔子。”孟涯一边倒水沏茶一边侃侃而谈,“你不知道,按照梁律,这太子妃的人选理应是圣上亲自拟定,就连当朝陛下也是如此,但这一次却不是——这苏家小姐啊,是被东宫太子自己选定的!”
  秦北望有些糊涂,“那又怎么了?不合礼制?”
  孟涯连连摆手道:“那都是小事,真正的症结在于,太子殿下选妃是趁着二皇子殿下不在时选定的,换句话说,二皇子殿下还在东海上飘着的时候,苏家小姐就突然被选为太子妃了。而皇子殿下自小便爱慕苏家小姐,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
  秦北望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但却也只得沉默。皇子太子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反正他都惹不起。
  孟涯没有注意到秦北望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说句不该说的,二皇子殿下的才能的确要比当今太子出众许多,但可惜啊,立长不立贤。现如今,苏家小姐虽然身在长安,但太子却不敢举行定亲礼,反倒是二皇子天天上门做客,圣上又对此不管不问,你说,这苏家能安宁得了吗?”
  秦北望霍然起身道:“孟大哥,别说了,帮我准备马车吧。不管苏家安宁不安宁,我也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