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逼宫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江隐警觉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温世礼摇晃手中的铃铛,嘴里默念有词,江隐只觉两眼昏沉,头晕目眩,身体竟不受控制的酥软无力,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最后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哥,看你的了…”
  温世祺从门外飘进来,从腰间拿出一个小黑皿瓶,从里面飞出来一支背有坚甲,浑身黑褐色的飞虫,落进江隐的颈耳之间,钻进了身体里面。
  “蜣螂蛊?大哥,你在给她下蛊!”温世礼没有料到他大哥竟然敢对族长的女儿下蛊。
  “怎么,你怕了?”温世祺白了一眼,
  “要是她有什么万一,族长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你放心,我有把握,要是族长降罪,我一人承担,绝不拖累于你。”
  “大哥哪里话,咱们亲兄弟还说什么拖不拖累的,我们早说好的,荣辱与共、同生共死。”
  温世祺嘴角一笑,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好,小礼,你还是不了解我们的族长,族长为了成大事可以牺牲任何人、做任何事,哪怕是他自己、他的夫人,甚至他唯一的女儿…”
  温世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该出发去龙虎山了…”温世祺的语气之中,难掩期待兴奋。
  与此同时,朱温也提前行动了。他打着宦官专权、祸乱朝纲之名拥兵西进,以“清君侧”为由连下洛阳、潼关,兵临长安。而他的儿子朱友文也牢牢控制着京畿护卫神策军的兵权,顷刻之间,整个京畿重地都落入朱温之手。
  朱温十分憎恨皇帝身边的宦官,他们不仅经常在皇帝耳边说他居功自傲的坏话,而且经常跟凤翔的李茂贞暗中勾结,密谋再一次携帝西逃、定都凤翔,脱离朱温的掌控。
  “着实该杀!”朱温忿忿说道,于是在朱友文的内应之下,朱温率军进入内城皇宫,捕杀皇帝身边所有的宦官。朱温把配刀立在地上,双手交叉合搭于刀柄之上,站立在大明宫朝台中央,闭着眼睛,感受着权力和王道。
  “父王,人都齐了。”朱友文向前禀告,
  朱温没有睁眼,只问了一句,“多少人?”
  “加陛下左右中尉,合计七百四十一人。”
  “难怪宦贼猖獗,原来势之众也,帝,在何处?”
  朱友文拱手揖身,回道:“按父王的意思,置于正殿无极宫。”
  朱温缓缓睁开双眼,持刀入手,说道:“做得好,不枉为父悉心栽培于你,宦贼那边你去处理干净,为父,有事面圣。”
  “儿子得令,恭送父王…”朱友文毕恭毕敬地弯腰曲背,他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为了得到朱温的信任重用,他不惜将自己的美艳娇妻送到其父朱温的床上,只为让其妻子讨得朱温的欢心,多吹枕边风,日后好传位于他。
  总有一天,我会把我失去的东西,全都夺回来,在你朱家所受的凌辱,我会加倍奉还…
  “朱温,是你?”昭宗皇帝颓废地坐在无极宫里的龙椅之上,寒着脸看着走进大殿的朱温。
  “东平安王朱温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温站直着身子,拖刀仰首,
  “放肆!你这个样子,哪是在参拜皇帝。”昭宗有气无力地骂道,
  “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啊,这大唐的天下,没有陛下可怎么行?”朱温一步一步走近,脸上不知是得意还是嘲笑。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昭宗皇帝惊慌失措,他的四周,再也没有威武精壮、装备精良的帝卫之军,更可笑的是,他四周,一个内侍宫女都没有。
  “陛下,难得今日没有外臣喧扰,只有你我君臣二人,臣想向陛下上奏一件要事,还请陛下圣听。”朱温就地坐在龙榻之下,将配刀放在一旁,抬着头对昭宗说道,
  “你…你讲…”昭宗皇帝看着那一柄寒刀有些瑟瑟发抖,
  “长安破旧,又毗邻西夷,为大唐长久计,臣提议,迁都洛阳。”长安作为大唐自建国以来的国都,经传两百余年,历久弥新,繁荣昌盛,高楼屋舍,更是鳞次栉比,从未听过帝都长安破旧不堪的说法,说长安破旧,怕是要贻笑于大方。
  还有一点,毗邻西夷。昭宗心里明白,这朱温防得不是吐蕃、党项这些夷族,防得是凤翔、西川这些略有实力的藩镇诸侯,他们隔长安距离近,汴许隔得远,长安有任何风吹草动,最先赶到的,肯定就是凤翔之地,这是朱温所忌惮的。所以,要想牢牢控制住皇权,就必须东迁洛阳,这样,皇宫大臣才会尽在朱温掌控之中。
  “长安乃社稷重地,大唐福地,立都二百七十余年,风调雨顺,万民爱戴,如今岂可凭你朱温寥寥数语就弃都东迁?”昭宗回道,
  “陛下!”朱温站起身来,神情忽而冷峻起来,
  “迁都洛阳是为陛下着想,为大唐社稷着想,权宦当道祸乱朝政已久,臣今日便替天下人肃清陛下身侧奸佞宦臣,以整朝纲。”朱温大放厥词之际,七百余宦官的鲜血已溅满皇宫内苑。
  “你…你,敢杀朕的人?”昭宗皇帝只觉一阵胸闷,
  “臣会给陛下另外安排服侍之人,一定会让陛下满意,另外,陛下的九位皇子,臣也会特别安排服侍之人…”朱温暗寓,昭宗如若不应许迁都,九子危矣!
  “朱全忠!你敢威胁朕!”昭宗怒道,
  “臣下不敢,何去何从,陛下要尽快做决定。”朱温提刀转身走出太极殿,傲慢无礼。
  昭宗瘫坐在龙椅之上,愁叹连连。
  很快,皇帝陛下降旨迁都,长安数十万百姓按籍迁往洛阳。朱友文下令拆毁宫室、房屋,将木料顺渭水东漂流下,在洛阳重建宫庭都院、高楼屋瓴。
  岐王李茂贞、蜀王王建、吴王杨行密和晋王李克用等皆发布征伐檄文,欲组成联军讨伐朱温,迎帝归京,但在战前商定作战方案之时,各方诸侯都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三军之帅,谁都想争当;前锋之军,谁都想推辞,这一来二去,出兵勤王的提议,就被暂时搁置了,这一搁置,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去了,没人再想起他们的陛下还在洛阳幽禁受苦,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朱温的阶下之囚。
  凤翔连水山庄之中,江怀乐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近来局势变幻莫测,已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他灌下一口水酒,皱起眉头敲响了书房的门。
  “兄长,是我怀乐…”他喊道,
  “什么事?”江怀玉从里面应了一声,
  “外面发生了很多大事,你,该出来管管了…”江怀乐说道,
  “都有哪些大事,你跟我说说,我教你怎么做。”江怀玉拿起一块奇怪的药石投入了丹炉之内。
  江怀乐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你出来,咱们当面聊聊。”
  “不必了,时间急迫,你说我听。”
  江怀乐无奈的坐靠在门口,边喝边道:“温家人发了疯一样的越过禁封线,进入中原,朝廷也不管,我们和他们交战损失了不少子弟…”江怀乐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朱温威逼唐帝迁都洛阳,十方藩镇没一个真心想救皇帝的,这样下去唐帝迟早会死在朱温的手里,朱温称帝的野心现在路人皆知…”
  “还有,据哨兵来报,龙虎山方面温家集结,恐有大动。”
  “局势已经这么严峻了?”江怀玉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兄长,你…苍老了许多…”江怀乐起身看着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江怀玉惊讶地说道,
  “炼丹劳神、试药伤身,不碍事的,如今的局势乱成了这个样子,我若再痴迷研制医药,就真的人神共愤了,怀乐,你也怨愤我吗?”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不怨,跟兄长为怀乐做得一切相比,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你倒挺想得开…”江怀玉调侃道,
  “想不开又能怎样,总不至于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扛吧…”
  江怀玉沉默无语,
  江怀乐长叹一声道:“这纷乱的天下,救无可救啊…”
  “即便是这样,江家还是要救。”江怀玉接道,
  江怀乐对视苦笑,“那救吧,有你在,江家不怕。”
  江怀玉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再去和她道个别。”
  江怀乐面露沉重,拍了一下江怀玉的肩膀,踱着步子走开了。
  “这一去,该是万水千山了,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