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潮涌动
王荣正和河中地方官员密查账本,核算着这几个月来盐池的盈利。盐铁乃国家之利,实施盐铁专卖之制,每年的税赋占了国库的几成不言而喻,有此暴利的资源在河中,王荣又岂能不好好的经营经营、大发横财。
“郡王,有长安客。”一个仆从隔着密门通报道。
“是何人?这么晚了找本郡王什么事?”
“回禀郡王,此人说是您义父派他前来的,有要事亲自见郡王。”
“带他到偏厅等候,我马上到。”王荣卷起账本,交代一众官员收拾妥当散去。
王荣径直走进厅内主座,端起茶杯问道:“你就是田贵派来的人?找我何事?”
那人恭敬地起身行礼,答道:“公公派奴才前来传信与郡王。”说完递上一封书信,王荣让他呈将上来,取信看阅,看毕便说道:“原来这田贵是看中了我河中的盐利,想要分一杯羹啊,呵呵呵呵…”他拍案而起,怒道:“你回去告诉田贵,我忍他很久了,之所以前面叫他一声义父是因为看他有点权势才依附于他,但是现在我已是河中郡王了,再无不用看那条阉狗的脸色行事,再无不用卑躬屈膝、受尽侮辱,河中的盐利,他一分一文都别想得到!来人,送客!”
那名传信的宦官将王荣的话一五一十得转告给田贵,田贵气得摔杯而起。
“混账!竟敢如此辱我叛我,咱家有本事把你捧上去,也定有本事把你给拽下来,咱们走着瞧!”田贵眼神凶狠,似能生吞活人。
田贵悉心照料僖宗皇帝用了早膳,皇帝陛下心情大好,竟有雅致练起书法,田贵在旁一边研墨一边说道:“陛下,宦臣听闻河中税负苛重,百姓民不聊生,而琅邪郡王只顾盐利,不恤民情,恐生民变啊。”僖宗皇帝不为所动,平静回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前些日子朕还看过王荣的奏章,上报河中盐利丰富,十有六七上缴国库,留余之利皆悉用于发展河中农业、水利,百姓生活富足有余,一片安宁,何来的民变?”
“陛下”田贵继续说道,“您被琅邪郡王骗了,他所奏之事,皆不为真,宦臣有真凭实据证实奴才所言非虚。”
“哦?你有何实证?”僖宗皇帝放下毛笔问道,
“陛下,请查阅。”那田贵从袖中取出一本小账册,
“这是河中府手下的一个县吏历经千辛万苦呈报上来的真实账目,这上面记录了琅邪郡王侵吞大量盐利,勾结奸商私盐私卖,使得河中百姓食盐无路,最后虚弱无力而死,民众奋起反抗却都被郡王军队一一镇压屠杀,河中之地疮痍满目、民不聊生。”
“这王荣竟然如此贪利残暴,降旨下去将王荣囚运押解回京,朕要亲自审问于他。”
“陛下,王荣怕是不会这样乖乖就范的,您看账目的后面,皆是琅邪郡王动用财物招兵买马、筹措兵器铠甲、囤积粮草,恐已有反叛之心。”
僖宗皇帝翻查后几页账目,果然如田贵所说,有很大一笔账注明用于军费开销。
“大胆王荣!竟敢作假欺瞒于朕,还意图谋逆,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呐,拟旨下去,起兵讨伐河中…”田贵低头微露邪笑,心里想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军刚胜黄巢军不久,意气风发,从挑选将士、整军备粮到犒赏三军,不过三日。唐军挥师五万直下河中,王荣得前线斥候兵报,谩骂道:“肯定是那阉狗在皇帝面前挑唆,皇上还是对我防备至极,既然如此,还是保全自己要紧。”于是整军备战,由于唐军疲劳之师,再加之娇气横行,王荣以逸待劳,利用地形地势游击消耗,唐军逐渐落败,接连向长安告急。
“这次领军主帅是何人!五万兵马频频告急,他是干什么吃的!”僖宗皇帝在朝堂上怒不可遏。
“回陛下,此次领兵东伐的将领名叫赵璋,是位新起之秀。”王铎回道。
“什么新秀,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兵书罢了,前有赵括纸上谈兵,我断定这赵璋就是第二个赵括吧。”一位不知名的二品武将说道。
“可不是嘛,我听说这赵璋还是王相夫人的一个远房表亲呢。”有人附和道。
“放肆!朝堂之上岂敢胡言乱语,以乱圣听!”王铎斥道。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事已至此,诸爱卿,有何计策啊?”僖宗皇帝摆了摆手。
“依臣之意,应派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率军征伐。”
“臣以为,宣武节度使朱温最为合适。”
“陛下,振武侯作战勇猛,必能马到成功。”
朝臣们七嘴八舌,都在推举自己依附的藩镇军阀势力。
“怎么,这朝政还是李唐的朝政吗!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僖宗怒道。
朝堂之上立即恢复了安静,鸦雀无声。宦官田贵见状在僖宗面前说道:“陛下息怒,当心龙体,奴才认为宣武军朱全忠蒙受国恩浩荡,又曾与王荣有隙,定能尽心尽力讨伐王荣,李克用和拓跋功皆不可用。”
僖宗皇帝思忖了一会,觉得田贵分析的在理,给谁领军都是给,还不如选一个最忠心的,于是便决定用宣武节度使朱温换下赵璋,再加拨三万军,一同前往征伐河中。
王荣见势不妙,连忙写信求助李克用,他知晓在汴州朱温曾欲加害李克用一事,李克用自此便与朱温势同水火,认定李克用必会出兵援助。
晋阳,李克用府邸。李克用读信之后来回踱步,不知该不该出兵,“河中琅邪郡王王荣写信求助于我,让我发兵解围河中,我忧虑再三,不知如何决断,盖老,你以为如何是好?”
李克用口中的盖老即是盖寓,是天下罕见的聪明之才,一直辅佐在李克用身边担任谋臣,特别善于揣测李克用的心思,所以深得李克用器重和尊敬。
“回李主,属下认为应该出兵助他一力。”
“可是这样,恐怕会得罪朝廷和各方势力。”
“朝廷和各方藩镇早已对咱们沙陀防范过甚,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而且李主,该是遏制朱温势力的时候了,如果再让他攻得河中,无异于如虎添翼,早晚是个心腹大患。”
“嗯~那盖老认为,发兵多少前去救援合适?”李克用看着地图问道,
“军五万。”
“五万?盖老这次有何打算?”
“李主不是早就想扬名立万了吗,这次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沙陀首领的厉害!”
“哈哈哈哈,果然合我心意,那就五万军!”
旌旗飘扬、战鼓四起,在平定黄巢叛乱不到一年的时间,中原天下又起纷争,这说到底都是因为贪欲。贪权、贪财、贪色,人性一个贪字,所以才有了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机遇。
朱温觉得此次替朝廷攻伐河中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就算攻下了河中,到自己手上只怕还没捂热就会变朝廷收上去,那干嘛还这么拼命去真刀真枪的讨伐,做做样子就好了。于是朱温积极响应朝廷的号召,发兵河中,但避而不战,王荣见此状大喜,转头联合李克用逼近京畿长安,长驱直入攻下了临潼,唐廷大惊,来不及调军回防,就被迫撤出长安躲难,迁走凤翔。王荣军和李克用军为泄对朝廷的不满之意,便在长安城郊到处纵火掠夺,经此一战,天下人都知道了有一支身披黑色战衣的军队叫做沙陀黑鸦军,勇猛凶残、锐不可挡,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做李克用的独眼龙。
僖宗皇帝避难凤翔,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没想到看上去忠心耿耿的沙陀李克用竟然帮王荣谋逆,实在是气不过,于是召令天下藩镇诸侯讨伐李克用-王荣联军,但是各方势力都对李克用的沙陀黑鸦军忌惮三分,都不敢贸然发兵,僖宗皇帝手下无将可用、无兵可用,在凤翔干急了眼,就在此时,沙灵探得此情报,李克用大喜过望,认定这是抢夺地盘的好机会,于是派出天下第一猛将、十三太保李存孝攻占了潞州,潞州攻陷的消息传入了凤翔,僖宗皇帝怒火攻心而一病不起。他躺在病榻上,满脸愁容。王铎年老体衰,大不如前了;拓跋功驻守夏州,远水救不了近渴;朱温、田成嵩只顾自保更不用说了,这个时候他还能依靠信任谁人呢?忽然,他想到了江家人…说起来也真是,这江家的连水山庄就在这凤翔府内,倒是有些时日没见过江郎了,如今朕能倚靠的,也只有他了。僖宗皇帝心想盘算着,派人去连水山庄请江怀玉行宫见面。
“江郎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江怀玉行礼道。
“免礼平身吧,坐。”僖宗皇帝从病榻上起身、左右婢女侍从将他扶正好。
“有些时日未见了,江郎过得还顺心吧?”
“回陛下,一切皆好。”
“哦,如此甚好,甚好…”
江怀玉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皇帝陛下叫他来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过分显露,这样会让帝王很没面子,这是大忌,他知道的。
“江郎啊,朕刚平定黄巢叛军数月,国势稍稳,本想好好的休养生息,可没想到,这王荣跟李克用竟然因为私利联合起兵攻朕长安,朕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西逃,朕命苦啊,江郎…”僖宗皇帝说着说着两眼抹泪。
“陛下不必太过伤心,定有忠唐之诸侯为陛下夺回长安、接陛下回去的。”
“那不知何日才能实现呢,江郞啊,朕还是想请你出山当朕的主帅。”僖宗皇帝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