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福无双至
“宣他进来!”僖宗皇帝面露喜色。
“江郎,朕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呵呵呵”僖宗皇帝笑道。
“夏州节度使拓拔功觐见!”只见走进一名高壮男子,一身鲜卑胡服打扮,戴一顶白色羽翎圆绒毛帽,浓眉大眼,长相粗旷,不似中原之人。
“臣民拓拔氏拜见吾皇,吾皇万岁!”见那拓拔氏单膝跪地行胡人礼,沉稳庄严。
“好好好,免礼平身。”僖宗皇帝高兴地摆了摆手,怒气似乎消散了许多。“朕书邀多次,请爱卿川蜀一叙,今日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啊。”
“陛下恕罪,只因臣下多日以来都在平定内乱,故无暇前来面见吾皇,望陛下见谅.”
“哦?反叛平定了?”
“小事一桩,谢陛下关怀。”
拓跋功察觉满朝文武皆低头丧气、氛围压抑便继续说道:“臣下近日听到长安战报,这次合围之战似乎不顺利,臣下能否为陛下分担些什么?”
僖宗皇帝应道:“爱卿还是同往日一般记挂着朕啊,此次朝会正是在总结战败的经验教训,为下次讨伐做准备,我们刚说到情报的获取,应该及时和准确,此事暂定由飞熊门江家负责,爱卿以为如何?”
“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江家吗?他们也有情报部门?”拓跋功怀疑道,
“不仅有,而且相当出名,你身旁那位长相俊朗的人中翘楚,就是江家当代宗主江怀玉。”僖宗皇帝介绍道。
拓跋功于是上下打量旁边的江怀玉,他以前认为江家的宗主应该是位沉稳的老者,而眼前的这位,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温雅谦和而彬彬有礼。
“兄台果真是江家宗主?”拓跋功谦礼问道,
“回拓跋大人,在下正是。”江怀玉亦谦礼答道。
“好,太好了,退朝之后我再寻你玩耍,我拓跋功想结交你做朋友。”拓跋功十分激动的说道,仿似见到自己崇拜已久的偶像一般。
然后上奏:“陛下,战时情报如果能由江家负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拓跋功边说话边朝江怀玉使眼色,不知是挑衅还是挑逗。
“嗯,朕也这样想。”僖宗皇帝起身走至百官前,“诸位爱卿,如果我们再次东伐叛齐,除了情报,还有哪些方面要调整的?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误不要犯两次,因为我们每做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群臣静了一阵,而后将军王荣上前进奏:“臣下以为此战情报不明并非是失利的最大缘由,军令不整、各自为战才是最大的问题,臣下建议,吾皇推选一位天下兵马元帅统领各方,统一号令、赏罚分明,如此将士一心、共进同退,方能激发出一支军队最强之战斗力。”
僖宗皇帝听罢连连点头,发问:“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群臣交头接耳、讨论纷纷,但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应答皇帝。
“诸位爱卿,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没有?”皇帝再次追问。
中书丞令王铎上前复道:“臣上奏,臣以为以陛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再选两位天下兵马副元帅统帅全军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主意甚好,朕既是大唐天子,又称天下兵马大元帅,自是师出有名、民心所向。”僖宗看起来十分满意这个提议,“那依王丞令之意,两位副元帅该由何人担任?”
“臣不才,欲毛遂自荐任副元帅。”王铎郑重回答道,
“你?但丞令你为文官,何为武将统帅三军?”僖宗面露难色,亦有些意外。
“陛下,将才胜任以其用兵,文官自以谋划调度三军,出其不意,何况兵者,国家大事也,自当万分谨慎交战,武将勇猛、文官沉稳,文武相辅相成,确保万全无失。”文臣纷纷点头称赞,僖宗也似心悦诚服,“那还有一位,你认为哪位武将合适?“
“夏州节度使拓跋功,智勇双全、用兵如神,可为副帅。”谁也想不到王铎竟然推举一位外邦人作为兵马副元帅,连拓跋功本人也一脸懵然,我只是来行宫串个门、混个脸熟的,不是来讨差事的,这一整还整出个天下兵马副元帅那么大的官。
“这…有些不妥吧.”有朝臣出来异议道。
“你说说,为什么挑拓跋氏?”僖宗问道,
“其一,拓跋氏现如今兵强马壮,是一支虎狼之师,如果陛下将之收纳为唐军之西路军,无异于如虎添翼;其二,陛下选拨良将不拘一格,不论出身过往、不挑远近亲疏,天下贤士闻之定慕名前来投靠,如此岂不是成就了陛下求才的一件美事?
“嗯~丞令言之有理啊,众卿以为如何?”僖宗若有所得,捋须问道,
“臣等无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整齐地作揖礼高呼。
“好,那事情就这么商定了,各方都下去准备吧,退堂。”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历代帝王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夜幕降临,成都的夜比凤翔来的更阴凉、更沉闷。江怀玉坐在行营的小院内,一人独饮、江善陪同,
“宗主,有位拓跋大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说和您约好了见面。”一个护卫进来报道,
“拓跋氏?他还真来了,请他进来。”江怀玉微微整理了一下心绪,起身迎接。
“哈哈,江宗主,这么晚了还打扰你,还请你见谅啊,哈哈…”拓跋功人未至声已先到,
“拓跋大人哪里的话,来者即是客,请坐请坐。”江怀玉引拓跋功相坐,并唤护卫多添一樽酒杯。
“拓跋大人长途跋涉、久驾劳顿该是多加歇息才是,怎么还夜访我这偏营,是要调查我江家么?”
“哈哈,江宗主说笑了,行军之人没有那么娇贵,而且在下是久仰飞熊门的大名,结交江家是我拓跋功今生的心愿之一,没想到终有机会得见,甚是激动,所以今日多有冒犯。”
“哪里哪里,拓跋大人请。”江怀玉举酒相敬,两人喝罢,
江怀玉说道:“今日拓跋大人擢升天下兵马副元帅,有何感想?”
“此事,不瞒江宗主,在下惶恐,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走错,万劫不复,而且我也知道,皇帝对我夏州兵马的心思。”拓跋功面色凝重,担忧可比升官的喜悦要多得多。
“拓跋大人多虑了,何为夏州兵马,何为魏州兵马,又何为凤翔兵马,皆是我大唐的兵马罢了。至于交战,王将军分析的一针见血,只要解决了联军调度统一的问题,胜率是很高的。”
“是么?先前一役,江宗主难道也认为只有情报和军令不齐的问题?”拓跋功这一问,刺激了江怀玉敏感的神经,
“拓跋大人想说什么?”
“之前一战,唐军完全可以收复长安的,但是最后却败了,而且是大败,江宗主难道没有想过更深层次的缘由吗?”
江怀玉拱手道:“还请大人指教。”
“哎,见外了。”拓跋功吞了一口酒,“人性,上一役就是败在了人性上,你们高估了人性,人在吃不饱饭,穿不上衣的时候,是没有道德人性的,更别提这秩序军令。”
江怀玉心一震,豁然开朗,多日来一直萦绕在他心里的疑问仿似有了答案。是啊,计谋与情报固然重要,但说到底战争是人和人之间的博弈,取胜的关键在于人,如果忽视了人性的弱点,贪婪、暴戾、自私,软弱……任何一点,就足以让一支军队、一个国家灭亡。
“此次反攻战役,我亦担心会重蹈覆辙,那么多士兵的命攥在我手里,真的很重。”拓跋功喝得微醺语气竟有些沉重,想不到在他玩世不恭的表面之下,还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一面,看得出来他一定经历过相同或者类似的事情、也看得出来他是一位有责任心的将领,在这乱世,真真不可多得。
江怀玉还想安抚,却忽然觉得自己已无言相告,正是愁绪万千之时,江怀玉顾不得其他,只与那拓跋功灌酒下肚,一醉解千愁。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他不够心狠手辣、他柔情、他善良、他见不得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若不是因为他软弱,他根本就不会当这个江家的宗主,他怨他的父亲、他的大伯、二伯,四叔还有那五叔,要不是他们狠心逼迫,自己怎么会挑起这个肩负天下使命的担子,他一生的志向,仅仅只是想当个教书先生啊,每天教教书、养养花草,喝酒吟诗,邀好友几人游山玩水,坐看春景冬色,这就是他想要的逍遥生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江怀玉喝得微醺,借着酒劲朦胧倾诉着心中的郁闷,不知不觉中睡将过去。
第二日一早,有一飞鸽扑翅而来,江善将书信取出查看,然后轻拍醒了江怀玉,然后耳语了几句,听罢江怀玉叫醒了跟他同在桌上趴睡一宿的拓跋功,说道:“拓跋大人醒醒,有好消息,齐国那边似乎遇到了不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