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陵园里寂静肃穆。没有一丝声响。
今天是2017年1月7日。
上午八时,两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陵园台阶下。
车门打开,两对新郎新娘先后从后面的车里,缓步走下。新娘是一对姊妹花双胞胎。姊妹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天生一对美人坯。当然如果是在平时细细分辨,还是可以发现俩人的细微差别的。今天俩人虽然都穿着白色的婚纱,但没有象一般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那样,精妆浓艳,也没有穿金戴银,只有怀中的一大捧玫瑰花在阳光的点缀下映衬着娇好的面容。新郎也是一对双胞胎,孪生兄弟穿着一样崭新的军服,是65式的,没有领章,没有帽徽。只有胸前别着一枚淡黄色的菊花。
随后下车的是新郎新娘的亲属,看上去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最后被从车上搀扶下来的是一位耄耋老妇。
一行人拾阶而上。最后来到了墓地。
眼前群山起伏,苍松翠柏环绕,松柏森森迎风挺立,气象静穆庄严,依山而建的烈士墓几乎布满了整个山坡,一排排墓碑如烈士生前列队一样整齐排列。
这就是兰山烈士陵园。
每座墓碑后面都躺着一个当年血气方刚、青春正茂的小伙子!
每座墓碑后面都安葬着一位守疆报国、无限忠诚的卫士!
每座墓碑后面的坟茔里都有一颗远方父母的心肝宝贝!
每座墓碑后面都永保着一颗不朽的英灵!
……
寂静。只有风在响。还有……
新郎新娘先是拜祭了每一座墓碑。在每一个坟头插下了一枝玫瑰花。
正午时分,新郎新娘和亲属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写着几行冰冷的黑字:党卫国烈士,195X年7月1日生,1979年1月入伍,XXXXX部队突击分队队长,1987年1月7日在收复兰山战斗中牺牲,荣立一等功。
“儿啊!……”耄耋老妇紧走几步,扑向长满青草的坟冢,双手不停地抚摸着,抓扯着,拍打着,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女人跪在了墓碑旁,号啕痛哭。两只手抚摸着墓碑,仿佛在抚摸着心上人的脸庞。诉说着——
新郎新娘先是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摆在了墓碑前,随后又摆上了鲜花,水果、点心、酒和香烟。而后双双跪在了地上。
一个同样身穿65式军装的老兵,肃立行军礼。眼泪潸然而下。
哭声,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还有思念的诉说——
儿啊!
妈来了,……看,看你来了。
快60年了,妈终于找见了你。看见了你。
妈对不起你。可妈也有苦衷啊!儿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做母亲的忍心抛弃自己的亲身骨肉。那天,妈狠心丢下你……可妈没有离开,直到你被好心人送进福利院,妈去看过你,你还记得那件旧军装吗?那天,听说,你们要走,妈去火车站送你,可你已经走了。从此,妈没有了你的消息。可妈一直挂着,挂着……
这么些年,妈一直在找你,做梦都在找你,妈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可让妈想不到的是:咱们再见时,竟会是阴阳两隔,妈在这边,你在那边……
——妈妈
卫国:
我来看你了。三十年了,你还好吗?
三十年了。我们分离的太久了。你还记得当年诺敏河畔那个姑娘吗?
还有,那天,火车站……
火车开了,你先是默默地站着,而后发疯似地追着。
我哭了。但我没有想到:那竟是我们一生的最后分别。
欣慰的是:我们有了爱的结晶。
你走了。但你永远在我的心里。三十年,几乎每晚你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你陪着我哭,陪着我笑,陪着我……。
这些年,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来看看你,但……
这些年,我给你捎去的东西收到了吗?东西不多,不过,我想你会原谅的。那是我的心。我的心。
看见咱们的孩子了吗?孩子们长大了,今天,他们成家了。
卫国,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祝福吧!
——牵挂你的妻子
爸:
三十年了。
我们来了。
……
三十年前的今天,黎明时刻,你,走了。走的那样匆忙,执著,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你曾经眷恋不舍的世界。也许,你只是不忍回头,你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也许你不敢回头,你怕看到……
也许是苍天被你感动:
也许……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们来到了这个你曾经眷恋不舍的世界。
生死两相隔,我们不曾相见,我们不曾相语。但我们心相连,血相流。
你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孤儿,名字是别人给起的,生活就是共和国那段岁月的记忆。
虽然,磨难,坎坷,但你说过:生活是美好的。
三十年前,你走了。怀着对母亲的眷恋,还有未来的憧憬,还有感恩……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来了。
只是我们来得太迟了。
……
——您,未曾谋面的儿子
队长:
突击队队员赵辰向你报到。
三十年了,咱们总算又见面了。
还记得出征前,咱们的约定吗?生死是兄弟,肝胆相照,抚老携子。
那天,为了救俺,你走了,俺活了下来。
作为幸存者,俺没有忘,也不敢忘。
三十年了,为了咱兄弟间的约定,俺为嫂子遮风挡雨,为侄子上学蹬过板车,还为……
俺不该唠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俺只是想告诉大哥,俺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俺是履行咱兄弟的约定:生死是兄弟,肝胆相照,抚老携子。
三十年了,咱们的儿子长大了,成家了。
俺也老了。不过,俺还是高兴的。
毕竟,咱们是兄弟。
——生死兄弟——
第一章:分别,可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