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各人心中一把尺

  万寿山庄,白玉楼。
  “掷不掷,你到底掷不掷?这骰子在你手里都快被攥出汗了吧?”
  叶玄打着哈欠,神色不耐地鄙夷着张潮虎。
  张潮虎确实很赖皮,自他第一手掷不出漂亮点数后,便迟迟没有再让骰子落到赌碗里。
  仿佛是在说,“只要我不花光三次机会,哪怕等到海枯石烂,这场赌局都不算结束。”
  而面对催促,张潮虎更是没皮没脸的反驳道:“王八盖子的,你催你妈呢?老子赌这么大,思考一下人生都不行啊?”
  “我…”
  叶玄也是被气笑了,敢情说得好像还是他不对那样。问题这场赌局,也不是他发起的啊!
  而最让叶玄感到憋屈的,还是他不能像张潮虎那样肆无忌惮,可以在赌桌上骂脏话。上一回他在赌桌上不小心骂了句脏话,结果便渡过了一段整整三年都逢赌必输的黑暗岁月。
  叶玄只得咬牙切齿地怒笑道:“你怕是脑子不清醒吧?我是做错了什么,难道是我错了吗?你玩不起,你就别跟我装啊!”
  “我警告过你的,你不撞南墙心不死啊!多大个人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跟我装什么啊?现在觉得输得有点多了,又后悔不想玩了是吧?”
  “刚才我还有点替你心疼,现在就觉得你必须受点教训了,看你以后还狂不狂?天底下能治你的多了去了,可不止我叶玄。你输给我,总好过栽在别人手上。至少逢年过节,你的坟头还能有点香火气沾沾!”
  叶玄敞开了脾气对着张潮虎便是一顿口水乱喷,虽然只字不带脏,但却丝毫不减话语间的凌厉。换做一般人坐在对面,恐怕已经是羞愤难当,无地自容得想找个洞钻了。
  然而,张潮虎的脸皮依旧是那么结实,甚至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把手伸进袖子里一顿乱掏。
  最终掏出一根有些皱巴的卷烟,带着一身痞子气地把烟叼在嘴角,对着叶玄打了个响指道:“别废话,借个火,等老子抽完这根烟,再跟你赌。”
  叶玄下意识地撸了撸胳膊,本想撸起袖子就冲上去揍眼前这家伙一顿的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件短打是无袖的,显得有些尴尬,也咽下了这口气。
  叶玄呼出一口恶气,比出两指在桌面上一划,蹭出一团小火苗在指尖上跃动。继而,只留下一根中指竖起,对着张潮虎伸直了手臂。
  张潮虎挠了挠后脑勺,笑而不语,调整坐姿后还是把烟给点着了。
  而当他吐出第一口薄雾后,就没有再把卷烟叼在嘴里了。只是把卷烟夹在指尖,凝视着那缕轻烟袅袅,好似在审视着时间的流逝那般。
  叶玄这回总归是不恼了,只是讥讽道:“你就细细品吧!品完这一根,就该见阎王了。”
  张潮虎点头笑道:“要是真能见着的话,我一定会借他个五百年,回来找你翻本!”
  叶玄哭笑不得地揉着眉心道:“真能如此,我回头写个服字给你。”
  继而,叶玄又对张潮虎摊开手掌道:“还有烟没得,给我也整一根。”
  张潮虎从袖口里掏出一包烟草,扔到叶玄面前,笑骂道:“王八盖子的,自己卷。我都没问你讨酒喝,你还来脏我的烟,真是厚颜无耻!”
  叶玄没再搭理张潮虎,捻起一小搓枯黄色的烟草,放在盘纸上便开始做他的手工活。
  张潮虎则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上的三颗骰子,在心里念叨着:“三颗骰子,五十六种组合,我只是在等一点运气而已,一点就够了!兄弟,你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这次哥哥可真是赌命的啊!”
  “你可也得把命留着啊!”
  话分两头,紫光殿广场上的战斗,已是愈演愈烈,事情似乎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要终止局面,除非是等待一方真正落败,或是有第三方势力的强势介入。
  而现如今的场面,有能力做到第二点。唯有来自紫霄宗的大剑仙-江震轩,又或是来自花间派的大法师-温庭芸。
  然而,这两人原来也是各有立场,并非中立。
  在乱局再起波涛的那一刻,几乎是在罗毅成即将被八道剑光当场分尸的同一时间,江震轩与温庭芸这两位屹立山巅的高手,终于出手了。
  先说温庭芸,他瞬间出现在罗毅成身旁,伴随着他身影出现的,还有一道浅绿色的漩涡。
  在光盾破碎的一刹那,正是那温庭芸一把将罗毅成推进了漩涡里。
  紧接着,罗毅成便凭空出现在了百丈外。
  那八道剑光则悉数打在了温庭芸身上,如同鸡蛋碰上石头,非但不能造成伤害,连衣裳都未能刺穿,便尽数破碎成无数荧光。
  再看那江震轩,他则闯入了巨大水球之中。没过多久,一道黑影从水球中飞出,在广场上砸开了一个大坑,竟是身上缠着金色缎带的谭克文。
  谭克文被打倒,那颗巨大水球也随之炸开,所幸那千万斤海水并未倾盆而下,而是悉数变回沙子,回流到了海龙葫内。
  要不然,如此之多的海水要是落在这片大地之上,覆灭的不光会是傅氏府邸,全城大部分的百姓都会遭殃。
  又可见,当江震轩重归众人视野时,一手拿着名为“海龙葫”的深蓝色葫芦,另一手则提着显然已经不省人事的范承麟。
  若有目力极佳者,定会观察到,那范承麟如今不仅鼻青脸肿,甚至是七孔流血的凄惨模样。要不是有江震轩出手相救,恐怕真的会陨落在谭克文的手上。
  有一件事,则是无需过人目力,也可观察到的。
  只见,那范承麟先前所依仗的朱厌剑,如今竟似乎有背主外逃的趋势。
  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那把由剑灵自控的朱厌剑,正试图往那远方遁逃。这一天,或许它已经等待了三年。
  但显然,朱厌剑还是没等到最好的时机。
  江震轩一直背在身后的琴囊自动打开顶上封口,从琴首飞出一青一白两道剑光,联袂追赶起朱厌剑。
  最终,青白二剑以更快的速度,堵住了朱厌剑的去路,并且将它又给赶了回来。被江震轩拿过范承麟腰间的朱红色葫芦,给重新关了禁闭。
  江震轩轻描淡写地镇住场面,在追捕朱厌剑的期间,甚至还能分出神来,对向他瞪起怒眼的谭克文冷声道:“你身为一城之主,怎能只顾好勇斗狠?这只海龙葫,你要是还想拿回去,让你师尊“观海真君”来九华山找我。”
  谭克文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蹬着江震轩,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想必他已经做到了。
  江震轩漠然道:“当今天下纷乱,妖魔四起。好男儿要是有一身气力,应该使在战场上,去除魔卫道,匡扶天下太平。但你有这样的力量,却没有用在正途上,我替你感到悲哀。”
  谭克文好像被这番话给触动到了,只是不大像是认同,而是更加愤怒。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能够做到的,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嘶吼。
  不远处,温庭芸见到这一幕,同情道:“谭兄弟,劝你还是别挣扎了,你身上的那根“龙缚”,是越挣扎,缠得越紧的。估摸着,便是我要挣脱它,都得耗去些力气。”
  继而,温庭芸望向江震轩,脸色竟显得不太和悦,他若有所指道:“这条腰带,以前只是阿华拿来装东西的。现在落到你手上,变得如此物尽其用,看来是遇见伯乐了,可喜可贺啊!”
  话末,温庭芸还煞有介事地对着那根金色缎带,做出抱拳恭贺的举动。
  江震轩铁青着脸道:“这根龙缚,本就是出自本门宝库的法宝。并非如你所说,特定属于何人。如今师尊将此物赐予我,我如何使用它,似乎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温庭芸撇了撇嘴,点头笑道:“是是是,我什么时候都说你的心态是一流的。把谁都可以当做是外人,口口声声说为大家好,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可怜我那好友,是没看透你啊!他把你当兄弟,你把他当外人,白白赔上性命。”
  江震轩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咎由自取。”
  温庭芸的脸色亦是倏然变冷,语调急促,“他咎由自取,是信了你!”
  在二人似乎因为某段牵扯彼此的往事,而针锋相对时。
  另一边,李崇明已经将那二十四名银甲剑士尽数打倒,只是未有伤了他们的性命。
  可当李崇明空出手来,想要将李卫真救出这场混乱中时。
  江震轩的那两把飞剑,青鸾、白凤也都得出空闲,并出人意料地对李崇明发起了攻势。
  也不完全算是攻势,至少不带杀意,但明显是在试图阻止李崇明得以接近李卫真。
  还差一步,就能抓起李卫真,遁逃出广场的李崇明,面对突然拦在身前的两把飞剑,又惊又怒,“玉弦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先前在大殿里不是说过,宗门不干涉世家吗?现今,可是想出尔反尔?”
  江震轩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温庭芸已经抢先一步道:“果然,世人的眼睛明亮啊!现在除了我,又有人看透你了!我辈不孤啊!”
  “李老哥,你说得没错,这家伙就是这么个意思。”
  江震轩则尽量以平静地口吻道:“李兄你先听我解释,我这么做,是真的希望大家好。”
  温庭芸翻了个白眼,摇头道:“又来了,我刚说过的,你又来了。”
  江震轩这回终于有些怒气了,“温庭芸,你适可而止好吗?你对我的偏见,我们以后可以再找机会另谈。但你在这里添乱,我觉得真的很过分,这是你这样的身份,应该做的事情吗?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我相信你也看得到,先前那一剑是确实有问题的。只要大家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我能够还这位小兄弟一份清白。”
  “如果,我任由你们把人带走,事情是不会被解决的!这份仇恨只会越滚越大,到谁也分不清对错的时候,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
  江震轩口中所说的那一剑,自然是李卫真错手酿成惨剧的那一剑。
  其他人不一定能够看到当中细节,可江震轩是剑指仙途,剑道超凡的大剑仙。他说那一剑有问题,便可视为权威。
  问题只在于,江震轩的道理最终是否能够讲得通,除了一面之词以外。是否还能拿出其它证据,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江震轩的这番话,让李崇明有了迟疑,可到了温庭芸这边,却是增添了更多的不满情绪。
  “还一份清白?你当时对阿华,也说过类似的话吧?一定有的!”
  “我信你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