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豪赌
能够提供长久收益的资产固然稳健,可能够随时满足野心的,唯有现金。
再如方才的交易那般,许多的交易对象,也是只认现钱的,而不愿承担额外风险,或是愿意谈交情的。
蟒袍青年兜里的钱,自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今这六百万如填海般砸出去,要想恢复元气,未来三、五个月的资金规划少不了。且因为手里可随意调动的资金不多,能够承担风险的能力更是大幅减弱。往后但凡是得花钱的地方,都得更谨慎才行。
稍有差池,下一轮上交给家族的那份财报,就一定不好看了。想想往后,可能会被束手束脚的日子,就实在牙疼!
可不爽归不爽,如今正在筹谋的那件事,大体总算是进展顺利。只要结果令人满意,那过程中有些曲折,也是能够接受的,并且很快就会被抛诸脑后。
青年人整理好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后,方才信步走向那青神峰-云消洞。
若是单凭耳闻,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此洞府应为“云霄洞”,是雨字头的那个霄。毕竟,这个字颇具灵气,寓意也好。
可对于这座洞府的主人而言,显然消亡的消,更合他脾气。
青神峰并非是太华山内天然环境最好的一处自然奇观,云消洞内的灵气浓度,在太华山内一众修炼洞天中,也仅是排在第十三位。
但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因为云消洞洞主,乃是青羽门太上老祖-高霑的缘由,便足以让这座洞府,在此名山中有着处尊居显的崇高地位。
数百年来,霑霈真君-高霑,都被视为支撑着青羽门的真正底蕴,理应可独占门内最好的资源,也包括最顶级的仙府。
可高霑却选择把那些更好的修炼福地让给徒子徒孙们,自己择了这么一处中上之地,在外人看来,这堪称慷慨大义。
可唯有他自己清楚,他这一生,已经很难通过闭关苦修,触摸到那成仙的契机了。
那一线之差如纸薄,也如星河天堑。
数百年来的风光,实则都是与无奈怨恨作伴。
云霄洞内的光景,恍若一处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芳草遍地,飞蝶鸟语,亦耸立着亭台楼阁。若是昂头望天,甚至能看见蓝天白云与温暖骄阳。
这便是绝大部分修仙者们,都渴望得到的洞天小世界。远超外界浓度的灵气,使得一呼一吸间,都能裨益修行。
而蟒袍青年初涉此地之时,也曾感叹过,若是当年他愿意拜高霑为师,或许在他晋升到金丹境的时候,就能凭借着这份因果,在太华山内,也能得到这么一处小洞天。
名门高徒,不就正是高在能够轻易得到,别人一辈子都苦寻不到的机缘吗?
进到洞府后,蟒袍青年便一路御风,快速抵达到最中央的宫殿。
在有主的洞府里,是不能轻易御剑或是亮法宝的,稍有不慎,光是洞内的阵法禁制,就能轻易置人于死地。
入到辉煌庄严的宫殿后,殿内只有一名身穿鹤氅的老者身影,那便是对外界而言,素来神秘的霑霈真君-高霑。
高霑正对着香案打坐,袅袅青烟从香炉的气孔中飘出,构建成一座微观小世界,有亭台楼阁,人头攒动。仔细一瞧,分明就是浮春城傅氏府邸的现实缩影。
待蟒袍青年态度恭敬地转述了一遍密信上的情报后,高霑方才缓缓睁开双目,神色平静地道:“原本老夫是不屑于对几名无名小辈出手的,但为了抑制紫霄宗日益往天南境布局扩张的步伐,也只好破例一次了!”
“以如今的天下时局看来,要是让紫霄宗暗地把控住了浮春城,往后局势,对于我们这些本土宗门而言,确实是更严峻了啊!”
蟒袍青年微笑着恭维道:“前辈愿意出手,抵挡紫霄宗对本境的势力渗透,实乃本境修士们的福气啊!虽此事不足以与外人道哉,但终究是舍小节而取大义,晚辈亦会将其铭感五内!”
高霑的眼角露出笑意,亦回报一句赞许的话,“往后的天下,也少不了玄夷君你这样的有识之士啊!”
为了大义,说得多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在做的这一切,都是私利在前。要是让那条过江龙肆无忌惮地游了过来,那么他们二人的野心,就很难有施展的空间了。
这一切的发生,有着必然的前提。绝非口头上说得那么漂亮,甚至还很肮脏。
高霑抬首望向香炉上影像,眼神倏然一扫老态,如摄人神光从他的双目中隐隐透出。
而在这片天地的另一处,一位肩上立着鹦鹉,躲在人群中的青年人,他的目光也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盯着香炉的高霑低声嗤笑道:“准备打起来了,让老夫再给他添把柴火吧!”
一侧的蟒袍青年,并不能看到高霑目光所见的遥远场景,但也大概知晓好戏要上演了,心情也暗暗有些激动。毕竟,这关乎到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布局,有无白费。
紧接着,高霑缓缓起身,从袖口中取出一只由枯草编制的人偶。
人偶的身前贴有一张等人高的符箓,仔细一瞧,符胆上赫然写有一人名,以及其人的生辰八字。
“生人傅励驰,丁卯年,癸卯月,己未日,癸酉时,十分荣生。”
香炉的盖子被高霑揭开,随后便将人偶放入炉腹中,当盖子再次被合上后,原本乳白色的轻烟,瞬间化作幽蓝,极具神秘色彩。
见此一幕,蟒袍青年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愉悦,由心而发。
他心中暗喜道:“张潮虎必然不可能赶得回来,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十三年前,夏慕真君-孟长夜,因一场婚礼,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从而一举葬送了太一门的中兴之望。
如今历史,必将重现!
万霞境-万寿山庄。
在风景绝美的白玉楼阁上,有二人正在掷骰对赌。
两人的衣着打扮,都与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一人衣衫坦胸,头发蓬乱;一人着无袖短打,脚上的草鞋还破了个洞,露出一只大脚趾。
但二人的身份却都足以惊世骇俗,分别来自雷鸣坛的张潮虎;以及这处山庄的主人,亦是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赌鬼-叶玄。
桌上摆有一只玉碗,三颗常见的六面骰子,只是他俩掷骰的玩法有些特别。
骰子掷落碗内后,需得有两颗骰子呈现相同点数,才能算是有点,以另一颗骰子的点数大小,分胜负。
例如,二二三,那便是相当于掷出了三点;但若是二三四的话,便是没点,基本就可算是输掉这一局了。
除非出现意外,对手掷骰子时,有其中一颗跳出了碗内,便是“跳骰”,两家打成平手。
除了一至六点的较量外,为了让赌局有更多的变化,还会有四种特例。
掷出“四五六”的情况,不但不算没点,还可赢过寻常的六点,赌注更是能赢双倍。而相反,若是掷出了“一二三”,就比较倒霉了,即使对方只掷出一点,也得输两倍。
而如果掷出了三个六,或是三个一,都称为“豹子”。只是区别在于,豹子六只能赢三倍,而豹子一却可以赢五倍。
换言之,若是掷出豹子一,便是必胜的点数,通杀!
而为了减少平手的情况,增添赌局的刺激性,在不出现“跳骰”的情况下,每人都能掷三次骰子。
第一手掷不出点数不用惊慌,而若是早早稳拿六点,或许也可以冒险让赌注再往上翻几番,只要运气站在自己这一方!
二人的对局,是经典的庄闲对赌,可轮流做庄。
做庄最大的好处,除了可以率先掷骰外,便是一旦掷出了豹子一,就可以直接判胜,闲家没有可以再掷骰的机会。
如今正在进行的这一盘,由张潮虎做庄,但他在第一手就掷出六点后,便不再掷骰了。
庄家手握六点,身为闲家的叶玄,压力不可谓不大,由其是他在前两次掷骰,皆没能掷出点数。
哗啦啦……三颗引人注目的黑玉骰子,在洁白无瑕的光滑碗壁内翻滚旋转,彼此碰撞影响。终有一颗,率先停止了翻滚,安静地躺在了碗底,露出四点朝天。继而第二颗,是点数五。
两颗骰子的点数皆不同,按照规则,这一手出现“没点”的情况,依旧很大。
但四与五,却又令人值得期待。
就连几乎已是胜券在握的张潮虎,都不禁以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凝视着那最后一颗晃晃悠悠的骰子。
“四五六,赢双倍!哈哈哈……”反败为胜后的叶玄,兴奋得一拍大腿,大笑不已。
一家欢喜,一家愁。大好局面都没能赢下这一盘的张潮虎,五官近乎拧成一团,拍着胸口难咽恶气,“我你妈……”
叶玄大笑道:“哎呦,张老弟,你今天这手风差得没边了啊!咱俩一共玩了三十五把,你输了三十四把,这样没啥意思的啊!我都赢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叶玄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是收起桌上赌注的手速,却是一点都没慢下来。
赌注安稳落袋后,叶玄摩挲着下巴,摇头笑道:“见过薅羊毛的,但像你这样主动送上门给我薅的肥羊,生平还是头一回见。往时我主动去找你玩两把,你都推三阻四地哭穷。我寻思你最近,该不会是受啥刺激了吧?”
被奚落的张潮虎没好气道:“风凉话你别说太早,小爷我这才是刚刚热身,谁是那只肥羊还不一定呢!”
叶玄抿嘴一下,也不执拗在这口舌之争上,他摆摆手,淡然道:“那好,继续下注吧!”
只见得张潮虎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犹豫着做出某种重要决定那般,他缓缓把手探入袖子,随后抽出一张羊皮纸,压在了桌面上!
张潮虎的目光倏然坚定,他斩钉截铁道:“我们来玩一把大的!”
起初,叶玄听说张潮虎要豪赌,亦是来了极大兴致,可当他拿过那张羊皮纸,检验赌注时,他的笑容却瞬间僵硬了。
“五百年阳寿?疯了吧你?你这是急着要投胎吗?”叶玄指着羊皮纸上,以玄奥秘法写就的古老符文,质问道。
可张潮虎却是故意装作听不懂这话中意思的好歹,反倒起对方逼问道:“你可是赌鬼-叶玄啊!可别跟我说你不敢跟注啊!”
叶玄被气笑了,“老弟,你这是在跟我赌命,还是赌气啊?你一个连输三十四把的人,赌什么不好,你赌这个?谁给你的勇气?”
“你晓不晓得,下一把可是我做庄,而且这里还是我的地盘。如果我一手开个豹子一,你可就得输我两千五百年阳寿啊!我可不想赢了赌局,没了朋友,这没意思的啊!”
张潮虎已经不为所动道:“你是以赌入道,且入大乘之人。而我在赌桌上拿出赌注,向你发起赌局。倘若你拒绝,你应该清楚这会有什么后果。鉴于我这份赌注的大小,如果你现在离开赌桌,应该马上就会有天劫降临了吧?”
话音一落,叶玄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他难以置信道:“你竟然算计我?”
张潮虎不置可否道:“我就问你,赌不赌?”
叶玄苦笑着点头,“先前我还纳闷呢!但现在看来,你是有的放矢了。那就开门见山,你想要通过这一把,期望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张潮虎亦不做掩饰道:“据我所知,曾威震魔门的无上大凶兵—鲜血王座,应该是辗转落到了你手里吧?”
叶玄眉一挑,喟然感慨道:“要是这样的话,如果给你赢下了这一把,我还真是有点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