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魔气侵染

  同门反目,兄弟阋墙,古来有之,都总是离不开嫉妒二字。
  当嫉妒演变成心魔,即便是昔日最要好的手足,都可以毫不手软的除之而后快!
  隋文烟和李卫真,谈不上有昔日要好的时候。当然,过去的两人,也未曾真正有过什么不快。
  但嫉妒的种子,自当年燕青衣要求隋文烟对李卫真多加照顾,说出那一句“从今往后,他的命,就是你的命!”之时,便已经种下,只待时日将其彻底萌芽。
  可李卫真却未曾对隋文烟有过半点嫉妒之心,两人的交集他放在心上,几乎也是好的一面。哪怕是当年那场森林大火,隋文烟下令赵红雪去斩杀重伤村民之时,有过一些深刻不满。可待人生阅历逐渐丰富后,他也都释怀,并给予理解了。
  那样残忍的决定,在当时谈不上正确,也谈不上是错,便不因对此有恨。
  所以,当隋文烟引颈受戮,放弃抵抗之时。李卫真的头上,霎时间如同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打了个冷颤后,便杀意全消了,他终究是下不了那样的狠手。
  当巨阙剑近乎将隋文烟当空斩首,朔风剑绕到后心,几乎要扎个透心而出之时。
  李卫真张开右手五指,硬生生止住了攻势,甚至不惜为此,忍受灵力反冲心脉的痛楚,闷哼一声。
  隋文烟没赢,可李卫真却是输了,输给一个义字。她不仁,但他得有义!
  “呼!”隋文烟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轻声呼出一口心气。她的眼角确实有冷汗滑过,这一招心力之争,实在是太惊险了!差自毫厘,她就会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
  下一刻,李卫真瞬身到隋文烟跟前,摊开手掌道:“敛阳丹,别说你没有,不然我肯定得在你身上扎两个透明窟窿,刚才那一剑,我不能白挨!”
  “有,这个当然有。”战战兢兢的隋文烟,连忙双手奉出一瓶丹药给李卫真。
  李卫真倒出瓶子里的一颗朱红色丹药,一把拍进嘴里。当药力缓缓化开之后,他左手掌心的那道剑伤,竟是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原本焦黑的皮肉开始脱痂,重现血肉本色,这是火毒被拔除的表现。
  这敛阳丹,便是当年闻人玉教李卫真与聂耿辨识灵植时,在介绍三蔓草特性而顺带提及的,对于治疗火伤有奇效。火法修士常年都会带在身上,因修炼火法的时候,其实自身也难免会在经脉器臓之中,残留火毒,需得靠此丹去化解。
  李卫真服过敛阳丹后,才又再涂抹化伤药膏与内服小还丹,促进伤口愈合。但他随手又把装有大半敛阳丹的瓶子,抛回给隋文烟。
  隋文烟尴尬笑道:“这敛阳丹你留着吧!说不定以后……”
  李卫真抢先板着脸打断道:“说不定,你以后还得在背后捅我一剑,是吗?”
  得了,这分明还是在生她的气呢!不过发生这样的事,任谁都得生很久的气。从此割袍断义,撂下日后相见,必取对方性命的狠话,都是不过分的。
  隋文烟便只好沉默摇头,生怕说多错多。
  李卫真也懒得理会对方,降下身形回到坟堂前,便是一把收起石匣,以及里头的所有东西。
  隋文烟也回到了两人打斗前的原处,见李卫真如此动作,她的表情在下意识间,还是表现出有所不满,但很快又被刻意平静的脸色给掩盖了起来。
  只是这些许细微的表情变化,仍是被李卫真给尽收眼底,便不禁冷笑道:“怎么?人你也砍了,本来说好不打的架,也被你主动挑起了,你还有脸想要占着同门情分,去分石匣里的东西啊?”
  李卫真回身指着坟头,疾言厉色地道:“你给二师兄烧几炷香,禀告一下,看他什么意思?是你错,还是我错?”
  隋文烟把头埋得很低,无地自容的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其实,手掌上的剑伤,远不如李卫真心头上的伤,来得痛彻。他真的万想不到,隋文烟会趁他失去意识的那么短短一刻间,便要举剑砍他。
  那一剑是没砍到他脑袋上,但却切切实实地砍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以至于这让他对自己最为重视的同门之谊,感到心寒意冷!
  要不是李卫真还受过宗门里许多人的恩惠,要不是大师兄宁愿舍弃一身修为,都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太一门这三个字,他真的往后都不想再提了。那一剑的威力,绝对能砍得他心死。
  李卫真轻轻抚过掌心的那道剑痕,冷声道:“你给我的这一剑,我会永远记得,它毁了我们之间的那点往日情谊!改天若是午夜梦回之时,你自己跟师父与二师兄解释去,我实在不齿去提。”
  “至于那本《群仙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记载了两位古仙所留下的秘境机缘而已。二师兄历来仙缘深厚,那两处秘境本该是他去探秘的。他没来得及探秘的事情,我会替他做到。我本来是打算与你一同去那两处秘境的,但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再相信你吗?”
  隋文烟低声抽噎,因为一念之差,而恨错难返的她,实在没勇气去求李卫真彻底原谅她。
  李卫真确实是有同情心,但那得看对何事、何人。是不是得恨隋文烟一辈子,他不敢断言。但如果在发生那样的事情后,他现在就能说真的原谅隋文烟,那就真的是应了当年聂耿说他是滥好人的嘲笑了。
  李卫真背过身子,不愿去看那可能会勾起他难过的眼泪。他恻然神伤,且又略带唏嘘地道:“谁能想到,我们会演变成今时今日的局面呢?我不杀你,可以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我不希望闻师兄会因此而伤心欲绝吧!”
  “但我也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这个教训,多替身边支持你的人想想。相信你当年初入太一书院之时,吕先生教你的第一句话,也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吧!好好记住这句话,没错的!”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无情义相关!”
  最后一句话,似扯肝肠!
  李卫真驾起朔风剑,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屏风岭范畴。隋文烟则抱腿蹲在坟堂上,呆呆的逗留了很久很久,从艳阳高挂,到日暮西垂。
  隋文烟必定会在好长的一段光阴岁月里,因自责与羞愧,备受煎熬。
  相比之下,李卫真何尝又有半点好过?他在月轮山地界里的一处深涧瀑布落下剑光,任由奔流下巨大冲击力的瀑布,捶打他的身躯。而他则形如癫狂般的,以掌风、拳罡去硬撼山石。
  “砰砰砰……”
  水花狂乱,山石四溅,可有心里好受些许?
  怒气仍旧难消半点,可再不发泄,他也难逃心魔缠身。
  拖着湿漉漉的躯干回到岸上后,李卫真仰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望着看似澄明的蓝天白云,便是竭力怒骂:“都疯了!这该死的世道,要把我们通通都给逼疯!”
  被人背叛的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鲜有念起脏话的李卫真,此刻也不得已在心中如此谩骂,才觉好受些许。
  果然,有时候不骂上一两句脏话,真的好不爽啊!
  人生经常都会遇到不同的际遇,在笔直平坦的道路上,我们可以全力向前冲。只可惜,人生的道路总是缺少坦荡。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是一个接一个的急弯!
  诚然,这回的急弯,拐得让李卫真有些措不及防!
  以灵力蒸发衣物上的水汽后,恢复一身干爽的李卫真,竟是在草地上昏昏睡了过去。这个距离弱冠之年,仍有一小截光阴的年轻人,他的心满目疮痍,肩膀也实在是有些累了!
  而在李卫真以睡意疗伤之时,一颗黑溜溜的珠子,竟是自个偷偷从储物袋里跑了出来,一颠一颠地漂浮到沉睡之人的额头之上,小心翼翼调整好位置后,冰冰凉凉地贴在了眉心。
  尔后,有丝丝缕缕的魔气从珠子里跑了出来,而又被某个家伙贪婪的将其给全数吸纳。
  当魔气跑进眉心之时,陷入沉睡的李卫真,近乎本能地眉头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平静如常。
  然而,尽管那背后偷搞小动作的家伙,已经是万分小心,可同样悬在眉心紫府的那颗关乎日后结成金丹品质的假丹,还是不可避免地也分上了一杯羹,受到几缕魔气所侵染!
  这在日后是福,还是祸,恐怕不是一句“惟人自召”那么简单,就能概括得了!
  初春时节,夜凉如水,直到明夜高挂树梢之时,李卫真才从睡梦中缓缓睁眼。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忍不住在扶额自嘲,在这都能睡着,真得给自己写一个服字了!
  通过夜观天象,知晓时分大概已经处于戌时末后,李卫真想起自己此次外出的真正目的,还是得回到太一门旧址,找寻可能存在的传承。
  便掏出斗笠,望了一眼远方的星位,在心中留下吉凶难料的谨慎预兆后,黑纱再遮容颜。
  抛除杂念之人,轻声呢喃:“该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