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小馋猫

  大年初三的赵红雪,要比年初二的时候,脸上更添喜庆。或许是受到那场来得恰到好处的春雪所感染,不仅时常对外人展露笑意,连对李卫真的态度也好上不少。
  而比起在让人拘谨压抑的东林夜市,显然烟火味更浓的人间市集,更能让赵红雪找到游戏红尘的快感!随之而来的玩心,可就让李卫真给遭了殃。
  那一袋子药材被变卖换钱后,所有银两尽数落入了赵红雪囊中。李卫真本还想与她商量一下对半分,结果被她三言两语就给堵了回去。
  “什么你的,我的?这钱可都是我好姐妹的,那自然就是我保管了!怎么,你觉得,你和夏师妹的关系,比我和她之间的姐妹之情,还要亲近些是吧?”
  这哪里是什么真心提问?摆明了是在设下陷阱!
  李卫真只能无奈地沉默摇头,以主动回避的姿态,但求不要掉进坑里。
  赵红雪冷哼道:“算你识相!”
  继而,赵红雪二话不说便是拉着李卫真闯入各大脂粉铺里,当中停留得最久的一间铺子,名叫蝴蝶堂。
  那间铺子的老板娘可谓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体态婀娜不说,还被女扮男装的赵红雪给迷得花枝乱颤的,硬是多送了两盒子香粉蜜。
  临走前,老板娘还轻轻摩挲着赵红雪的手背。一个劲的说她家的胭脂水粉用料有多讲究、多上乘,哪怕是儿郎用了,也是容光焕发的。要是像赵公子这样的好郎君用了,那就更是仙君下凡了!
  赵红雪那是被夸赞得面带桃花,嘴角的笑意愈发醉人,也一个劲的点头答应。想来这种反转身份,深藏不露的戏码,她是相当乐意配合参演的。
  却是苦了李卫真,自打前脚迈进了铺子,后脚刚踏入,他就感觉到来自老板娘的敌意了。
  尔后,那老板娘的诸多小动作,以及暗讽讥笑的话语,便是接踵而至的冲着李卫真而来。仿佛要是年轻个十来岁,她就敢明刀明枪的跟李卫真这个没胸没屁的“大姑娘”,抢赵红雪这位“好郎君”那般!
  那画面,实在是让收获意外之喜的赵红雪,忍笑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恨没早点来这,碰上这么有趣的事。
  对李卫真而言,此次荒诞的经历,不得不说是对心境的一次磨砺。试问人生能有几何,能够头脑清醒地做点傻事呢?
  自胭脂水粉的汪洋湖泽中,好不容易上岸后,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李卫真就又被赵红雪拽进了家具、字画、绫罗绸缎的浮华世界里。在一次次忍俊不禁的相互取笑中,把该办的正事都逐一办完,这倒是他先前没能想到的。
  两人如今既是以凡人身份,行走在这丰城市集,也没学来什么障眼的术法,便不能很随意的将购置的物件往储物袋里一塞,潇洒离去。
  所以,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两位“凡夫俗子”,只能让店家派人把东西通通先送到桥东客栈。待临近与昨日船家的申时之约时,便再雇人把货物从客栈送到约定的埠头。
  几番折腾,虽兴师动众,也耗费钱财,但却像模像样,并无错漏的戏码!
  这日的船家汉子往船上多带了四个家中晚辈,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因为船上载了货物,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相当的分量。而城内的河道风小浪微,不易航行。所以这时候就得有青壮汉子在底层船舱里划动船桨,以人力推动船身前行。
  江船入了城中内河,就如同龙游浅水,不但一身能耐使不出来了,平日在江水滔滔中四平八稳的厚实船身,反倒成了负担。四个壮实的年轻汉子使足了气力,也只能是让船身在水中缓缓地挪动而已。
  听着船舱里“呼哈、呼哈”的呐喊声,李卫真没来由的有些心理不舒服。其实他花得起价钱,别人提供相应的劳动,是很合理的事。但似乎又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想法,让他难以心安理得。
  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尚未能完全摒弃往日出身的原因,对于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那些艰苦的劳动人,李卫真总是免不了怀着一颗同理心去怜悯对方。即使明白,有些事情根本无关对错,但他就是想要在此刻做些什么。
  李卫真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看风景,其实就是为了确认两岸附近,有无疑似修士的人在注意到自己。随后他袖袍一抖,一寸流光悄无声息地落入水中,在入水一丈后,立马化作三尺长剑,虚托着船底前行。
  水中不仅有飞剑带动的暗流在推波助澜,就连远处的清风也好像不请自来,吹得船帆鼓胀,航行的速度自是倏然加快!
  掌舵的船家爽朗大笑道:“好风啊!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向着清风吹来的方向一作揖,大声喊道:“谢谢啦!”
  外人能否察觉出这艘江船的异样,尚且不说,但赵红雪绝对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赵红雪连忙走到李卫真身旁,用手肘撞了一下兴风作浪者的腰,轻声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公然在城中御剑?你要是被逮着了,可别供出来咱俩是一伙的啊!”
  李卫真一笑置之道:“那可得让你失望了,因为到时候我绝对会主动断后,并且大声喊道:你赶紧走啊!别管我啊!”
  “你说,如此可歌可泣的一幕,叫别人怎能相信咱俩不是一伙的呢?”
  赵红雪故作头疼地道:“哎呀!看来是上了贼船了!”
  在邻近内河入江口的河湾畔,有一处丰城的古迹名胜“广丰楼”。名声确实是传承了数千年,可却并非是屹立不倒,反而是多灾多难。
  这栋“古楼”或许真是倒霉催的,前后倒塌、重建的次数多达二百七十多次,对上一次是三年前。有俩修士一言不合就在城内斗殴,在驻守丰城的归云观弟子成功制伏二人之前,这广丰楼已经身中十几剑,摇摇欲坠!
  然而,这广丰楼能够屹立至今,靠得也不是什么名声,全赖所处的位置“风水”太好!曾被某位已经飞升的大仙落下批言,是处“漏风泄气”之地!
  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堪舆师,规划内河的时候,把入江口挖来此处,危害一方,歹意不小!
  那时丰城已经被建起几百年了,虽说确实每隔十几年,就会发一次大水,祸害了不少百姓。但当时没人想到和风水气运有关联,都以为是蛟龙走水的原因。以至于丰城一带的水域,但凡与蛟龙之属沾点血缘的妖物,都被大肆猎杀!
  后来也别管有没有点龙样了,只要是混江河湖泽的妖精,甚至是某家水井里养来积攒福泽的锦鲤,逮着也都杀了!
  然而,在这样风风火火,声势浩荡,历经几代人努力的肃清过后。
  该发大水的时候,依旧还是该卷跑人的卷跑人,该淹房子的淹房子。
  而且因为江河中已无试图通过抑制水患,积攒功德的灵性妖物。结果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水,淹没了整座丰城,死伤人数是过去的数倍之多!
  若不是后来建起了这“广丰楼”,在镇压风水泄露的同时,留住了气运。那丰城别说能否拥有今日的繁荣昌盛了,恐怕早就被连根拔起,卷进这宜春江里,付诸于历史的洪流当中了!
  广丰楼的地位如此之尊崇,自然是得要有人十二时辰轮番镇守。
  这日,在最高层,一位身着杏色道袍的年轻人,正双手撑着栏杆,眺望着从城中内河快速航行,将要通过闸口,随即入江遨游的某条江船,以及船上的一男一女!
  年轻道人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指着江船雀跃道:“萧师兄,那条船有古怪,让我把他们抓回来吧!”
  一旁的中年汉子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方便别人,就是方便自己。人家都要出城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中年汉子当然不会说,他其实是太顾忌这广丰楼了。换了别地,打一架就当是舒展筋骨,他是愿意遂这师弟意的,但在这附近就不行!
  因为,三年前砍在广丰楼上的十几剑,其中破坏力最大的三四剑,全是拜他所赐。结果他一直戴罪到现在,实在是心有余悸啊!
  阳光落在了年轻道人的侧脸上,他的那双瞳孔竖成了一条细线,而目光也一直不愿从江船上挪开,他呢喃道:“阿宝饿了!阿宝要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