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例外

  身为河北温家的众多掌权者之一、更是被家族当做未来的主事者培养的温静嘉从来都不缺乏决断的能力,既然大局已经决定,那她也就不再贪念朝夕,更何况贪念也不会带来快乐。
  她转过身去看张小闲时,又是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当年说出“张曼倩,我赖上你了。”时的模样,但从张小闲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憔悴。
  “曼倩,保重!”她如是说完,爽快地抽身离去。双眸轻闭时,温静嘉能清晰地感受到眼泪从脸颊上滑落的感觉,她自信张小闲看不到她流泪的表情,但她不清楚张小闲是否能够发现眼泪落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会变成这样的一个结果,归根结底之后的温静嘉还是选择了怪自己,怪自己在家族之中还不够强!
  在温轶仁咳嗽了两声紧随其后,温静嘉第一次关心起手下人的安危:“郁寒还活着吗?”
  温轶仁轻笑道:“嘉妹放心,那家伙可是个聪明了,见到了掌舵山河,二话没说就把知道的都吐了出来。”
  而今的河北温家之中的各个派系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但何方都认定的一个铁则便是:见掌舵山河如见其主。
  如果不认这口象征着温家至高权威的剑,便不能再算作是温家子弟,即是是被当场斩杀,温家的一众掌权者中绝无一人会为其申诉半句。
  温轶仁会带着掌舵山河来到眉城,也从没想过要凭着这口剑传世名剑与谁一较高下。
  “是吗?”知道手下背叛了自己的温静嘉不但没有丝毫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好。”
  她瞥了温轶仁一眼,想起她这位大哥刚刚的咳嗽声,淡淡问道:“受伤了?”
  温轶仁笑而不语,全盛时期的张小闲终究是他无法比拟的存在。
  温氏二人渐行渐远,客栈之中二十来名刺客受伤较轻的搀扶着重伤者,相继离去,仅仅留下一片狼藉。
  公子秒背负着双手转过身来,看着张小闲感叹道:“这一晃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时日,不知道张先生可还记得本君?”
  没有要记忆中搜寻的意思,张小闲直接道:“不记得。”
  “哎!”公子秒幽然一叹,感慨道:“虽然本君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确定了之后依旧是这么打击人呢!可笑本君这么多年魂牵梦绕了这么久,而张先生倒是没把本君放在眼里呢?”
  “罢了罢了,先生且上楼一叙。”作为拨弄眉城风雨的始作俑者的公子秒这话说得似乎极为真诚,在高高在上的他心里也许轻视着所有人,抱着玩弄众生的态度,但张小闲却不在于其中。
  所谓的例外,不存在常理之中,但又确实存在。
  公子秒说罢,先行了一步,脚步踏上木梯时有节奏地作响,身着红衣的高大侍从抬起粗壮的右臂,用浑厚的声音向着张小闲说道:“请!”
  张小闲默不作声地跟在公子秒身后,原本他就想会一会这位元君,没想到公子秒自己过来找他了,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一川谣二楼的环境和一楼截然不同,与第一层同样大小的空间用绣着万川归海图的屏风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檀香自香薰炉中缭缭升起,公子秒就坐在那旁边,用一块白色的布巾隔着,端起放在炉子上温着的银壶,为自己和对面的两个酒杯里斟满了酒。
  “先生坐。”公子秒将酒壶重新搁置在小炉上,放下布巾后搓了搓手,又抬手向着示意道。
  待张小闲坐定之后,公子秒才露出了一些回忆的神色,叹道:“仔细算起来,本君和先生第一次相见的时间应该是三年之前的秋天,那时本君与王伯还有两位王兄一同往秋名围场狩猎,那天父王因为身体不适就没有一同前去,统帅府的人对围场的警戒等级也就因此弱了一些,即便如此也有提前三天将围场上下排查干净,确认没有任何外人存在,之后又有六千名士兵在围场四周团团把守,理论上来说是那天的围场是不可能会出现景和王族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公子秒说到此处浅浅抿了一口温酒润喉,而后问道:“不知道这么说,张先生可有印象?”
  这时,张小闲才回想起了那一天的情况,确实,他以前是见过公子秒的。不过他那是还曾是一头乌黑的长发,整个人的气质与如今也有了些许不同,这也正是张小闲总觉得此人面熟却又细想不起来的原因。
  张小闲还记得当时的公子秒并没有所谓贵族公子的傲气,还很虚心地向他请教武学。眼高于顶的张某人在其不厌其烦的纠缠下终于决定露一两手。
  在那次的交手中,公子秒砍了他一剑,在剑被震飞之后,又打了他一拳,被张小闲轻描淡写地拨开后,又挽起长弓射出一只羽箭。
  在神指之前,这无遗是自取其辱。公子秒射出的羽箭最后洞穿的是自己的手臂,那时的张小闲只当是给了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公子秒长长见识,并没有在意。
  张小闲不知道的是,那一天的情景一直都存在于公子秒的脑海之中,日夜翻滚,如同梦魇。也就是在那之后三天,公子秒行功走火入魔,一夜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