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兰章兰章
他是愿意相信苏兄的,即便有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又如何?只要能救得了鱼儿,哪怕是将这条命舍下也值了。
“苏兄,你于我和鱼儿的恩情,我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沈清和双目通红,对着苏扶深深一拜。
苏扶打了个哈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本少爷也没做什么……”
他倒是没想到,小沈这家伙竟然还搞这套,打感情牌。不行了,本少爷的同情心又泛滥成灾了。
沈清和却是摇了摇头,执着道:“不,苏兄,你且莫如此说!你已为小弟做了许多,因鱼儿之事劳你来回奔波,心中已是惶恐,不胜感激。”话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语气也轻柔了下来:“余下的,便交由小弟自己来罢,便不再劳烦苏兄了!”
苏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一场,何须在乎这些?再见外就莫要怪本少爷与你割袍断义了啊!”
沈清和苦笑一声:“苏兄,你知我本意并非你想的那般,何苦再来戏弄!”
苏扶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
他转过头看了一旁站着的女子。自进来她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听到两人讨论唐二小姐之事时才面露悲戚,暗自垂泪。
“这是?”苏扶疑惑地看向沈清和。
沈清和只好道:“苏兄,你莫非不记得了,你与我初遇那天便是她来寻我,说是鱼儿出事了……”
苏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哦~本少爷想起来了!这是那个一——呃,唐鱼小姐的婢女小茹姑娘是也不是?”
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果真是那小茹姑娘。
小茹作一副布裙荆钗打扮。几日不见,她清减了不少,气色也不如往昔,再不复当时的活泼灵动。
苏扶见状,不禁奇道:“你们两个怎会在一起?看小茹这打扮,哦~莫非你们是打算——”
他惊讶地捂着嘴,目光中带着几分明了的看着两人。
小沈,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是这种人!费尽心思想勾搭人小姐,现在小姐不在了,你就转身和小姐的婢女私奔?简直是太不当人了!
苏扶心中凛然,对于小沈这家伙的手段又是高看了许多。
深藏不露啊这是。
沈清和一看苏扶惊讶中带着几分羡慕的表情便知他可能误会了:“苏兄,小茹她只是——”
话说到一半,那小茹突然开了口,凄然道:“苏公子莫要取笑小婢,小婢出身低贱,如何敢高攀沈相公,他将来定是要做状元郎的!如今小姐她已经去了,小婢本想着随她去,可小姐前日托梦,说是心系沈相公,放心不下他,所以小婢这才跟在沈相公身前,替小姐好生照看他。”
苏扶一愣,没想到这小婢女还是个重情义的。
“不过,唐大老爷会答应么?”他很好奇唐府知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毕竟小茹是唐府的婢女,又因先前唐二小姐之事对小沈的印象并不好,如何肯听之任之,让小茹跟了小沈去?
小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痛苦之色,随后又渐渐转为坚定。她哽咽着道:“小姐早在出嫁前便已将卖身契交给了我,又给了我一笔银钱,让我早日寻个意中人嫁了。小姐她向来如此,总是替别人着想,对自己的事却不上心,好不容易喜欢上了沈相公,却又被生生拆散,自此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其实老爷夫人他们待我不薄,只是为了小姐,我也只好对不起他们了!”
她说的动情,旁边的沈清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就连苏扶也心生感慨。
“好了,小茹你也莫要伤心了,你既跟了我,我以后自会努力奋发,不会让你受苦的!”沈清和目光坚定,仿佛这一刻变得成熟了不少。
苏扶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命苏平取来一柄八骨油伞交到沈清和手中:“小沈,这星罗伞乃是常老先生交给我的,里面蕴养着唐二小姐的三魂七魄。他让我告诉你,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完成那个要求,那么将魂魄转移到塑身之物上即可,日后二小姐自会死而复生。”
伞身颇重,上面还绘着大朵地翠盖兰,高洁典雅,隐隐间带有几分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伞与市面上的雨伞并无二致,唯一出奇地便是那十朵翠盖兰。
沈清和伸手接过,又是一拜道:“多谢苏兄!”
苏扶急忙扶起他:“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沈清和轻轻抚摸着星罗伞,表情柔和:“这名却也不太好听,不如便唤你兰章如何?”
那伞无言,沈清和便喃喃自语道:“兰章……兰章……”
小茹见沈清和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中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她轻轻拉了拉沈清和的衣袖唤道:“沈相公?沈相公?”
沈清和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然后对着苏扶道:“苏兄,此间事已了,小弟该潜心苦读,为接下来的春闱乡试做准备了。”
苏扶知道,春闱乡试对于他的意义,不止是一次鲤鱼跃龙门,更多的是成为他复活唐二小姐的一大步。
事已至此,苏扶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历朝历代,科举的严酷淘汰制度酿成了多少悲剧?或许这并不止是制度本身的问题,还有人的问题。
只是这些苏扶并无力改变,再者说,他也不打算参加科举,所以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或许,复活唐二小姐一事对于小沈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了吧。若是这样,在科举的路上吃吃苦头也好过抹杀他的唯一希望。
他毕竟只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科举一途,又有什么办法去为唐二小姐塑身?
沈清和带着小茹走了,春闱将近,他很可能这几日便要动身去江都府,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一想到这里,苏扶居然有些失落。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自嘲地想:“本少爷几时也成了多愁善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