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个自由机械人
“怎么样，会有困难么？”萧一问着。
“还好，整个转化站唯一特殊的模块你已经拿过来了，其他的模块大部分都是标准化的，你拿一个标准的中型电源模块过来，在A3架五层左手边，备件号会有电源的详细信息。”吴树自己已经行动起来。
“你是怎么到这艘船上的？”萧一很明确地知道，吴树的机械师段位绝对不会被丢在午餐肉号这样一艘普通到寻常的货运飞船上。
“我是个空间站的机械师，我们的空间站被叛军攻击了。”吴树回应。
“那你为什么变成一个机械人？”萧一已经走向了A3备件架，拉下来梯子，去开第五层的货柜门。
“那你为什么转化成一个机械人？”吴树自己去找一些结构件。
“我就算不转化，我的生活和机械人已经没有本质区别。”萧一回应。
“那我也一样。”吴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构件，一些标准化的金属框架、连接件、板材等，用来搭建转化器的结构。
萧一知道吴树不一样。人仿佛一本书，有的书看上去就知道是有故事的。而吴树，不像没有故事的人。既然她这么说，说明她并不希望讲自己的故事，而萧一自己又没有故事做交换，只能放弃。
“备件号是PSP0051，对么？”，萧一已经找到了这个标准的电源模块。
星辰集团庞大而复杂，但是也带来了巨大的规模经济。在整个星辰集团内部，通用模块早已标准化。这个电源模块和萧一在空间站用的，没有本质的不同。
吴树低头检查了备件记录，“对的，把它搬到对面的卫生间去，我们飞船上已经没有自然人了，这种祭坛一样的东西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计算过了，卫生间的尺寸刚刚好。”
萧一不得不佩服吴树对空间利用的敏感。卫生间空间有限，但是却十分规整，预留了接入各种模块的接口，方便扩展功能，更重要的是，卫生间在星际水手的社区里一般是自然人专属的，恰巧星际水手中自然人的比例低得可怜。
没人会闲着没事干翻卫生间的。使用卫生间的空间，除了在心理上带来一种恶心之外，并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困扰。事实上对于机械人来说，卫生间和卧室没有本质区别。
萧一把电源模块搬到地面上，并没有急着搬去卫生间，而是先起身去卫生间查看一下情况。拉开卫生间的门，很寻常的卫生间，马桶可以盖上盖子算作座椅，有净水的接入，电力接口齐全，整个卫生间地面并没有积水，干净整洁，灯光合适，空间足够摆下一台简易的转化站，而且私密性足够好。
“你挑的地方不错。”萧一对过道另一头备件库中的吴树喊道。
“把电源搬过去。”吴树看着地上的电源，似乎很不满意，她已经推着一辆平板小车拉过建材来了。“顺便找一个标准控制模块过来。”
萧一搬着电源模块，放进了卫生间，吴树已经开始着手在拼接转化站的框架，框架果然是围绕马桶展开的，英雄所见略同。
“这次事实上比一个转化站的要求要简单不少，因为并不存在现实的碳基生物大脑，所有的操作都可以通过数据接口完成，简单了不少。”吴树看着眼前逐渐成形的框架，觉得自己就像在搭建一台电脑一般轻车熟路。
“是的，我专门开发了‘碎笼’。这是专门针对机械人的程序，很遗憾，我不能单独删除机械人臣服于自然人的铁律，因为成为机械人后的点点滴滴都被铁律支配，我只能彻底删除成为机械人之后的所有记忆，包括铁律自身。”萧一不无遗憾。
他开发了针对机械人的“碎笼”，在工程实现上简单不少，但是，仍然并不完美。萧一确信，有的机械人在转化后有过美好的记忆，选择自由就放弃这部分美好的记忆，显然太残酷了。
“没关系的，成为机械人之前，我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吴树的声音莫名的消极，让萧一感到一丝尴尬。
萧一搬回了控制模块，用来集成其他的模块。吴树此时并不在卫生间，而是回到驾驶舱，拎回了标准控制模块。萧一对这个模块再熟悉不过了，就像电子信息技术古典时代的单片机一样，萧一能在一首歌的时间里编写一小段控制程序，就像说话一样简单。
吴树拿回了机械人意识的编码器，这个编码器虽然看上去稀松平常，但却是整个系统的核心，这个编码器能沟通电子信号与人类的意识，是真正高端的科技，和访问自然人大脑信号的采集器组合起来，成为人类转化的根本技术基础。
“你还记得转化器的技术结构么？”吴树问萧一，但是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我在那个转化站呆了很久，转化站的一丝一毫信息，我都了如指掌。”萧一很自信。
“我也很熟悉，我曾经为很多转化站安装过这种转化器，可笑的是我最后走进了这种转化器，我不知道是天道轮回，还是自掘坟墓，总之这件事看上去非常讽刺，仿佛是一幕荒诞剧。”吴树居然笑了笑。
“你带了你的笔记本了么？卫生间没有显示设备，需要接入和控制界面。”吴树问。
“就在我背包的另外一层。”说出后，萧一感到可能会有些不妥，但是话已出口，实在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吴树拉开了背包的另外一层，果然是萧一的笔记本电脑，抽出来后，吴树哑然失笑。萧一的笔记本电脑上贴着学院风的贴纸，在残酷的星际空间，显得那么天真，就像背包拉链上带着的毛绒小狮子一样，仿佛是一个还在父母庇护下的孩子。
萧一自学院毕业，就直接被派遣到那个前哨空间站，一直独居，没有人干涉他的生活，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隐私的私人笔记本电脑上的个性贴纸突然被公之于众，显然并不是特别令人愉快的事情。
“在技术上，我们现在搭建的设备，更像是转化站里的恢复器而不是转化器。”机械人在一些情况下会面临无法恢复的故障，星辰公司会用服务器的备份恢复到新的躯体上。人的意识能独立存储之后，肉体的存在形式已经不再重要。
“嗯，一个简化版。”萧一不知可否。萧一已经打开了他的笔记本，开始调试新的程序。剔除“铁律”的“碎笼”仍然没有完成测试，这将是碎笼的第一次运作，风险与机遇并存。
在午餐肉号的卫生间里，一个简单的转化站已经搭建完成。
【碎笼，文明点数+10】这确实是对机械文明意义非凡的一间卫生间。
文明史诗：0.09%
“我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了。”吴树看着围绕着马桶的建议转化装置。电源模块安置在毛巾架上，中央控制模块在结构件搭建的架子上，位于人的头顶，垂下了数据交换的线材。
电源线、数据线交织在一起，做了简单的整理，虽然杂乱，可是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机械工程实现了，不是学院中学生的实验作品可比。萧一知道，这种水平的简易装置实现，没有经年累月的训练和超乎常人的工程直觉，是实现不了的。
萧一正在给标准控制模块导入控制程序，根据具体的工程模块调整参数，尝试运行。
在软件层面整合不同模块比在硬件层面上复杂不少。这里毕竟不是转化站，配备的设备规格比转化站的低不少，只能说勉强堪用，萧一聚精会神得调整着几大模块之间的协作。偶然间，萧一没有回头，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他，驾驶舱中期盼的目光究竟有多么热烈。
简单的调试结束后，萧一回到了驾驶舱。
“完成了么？”张岳急切地问。
“完成了，但是并没有测试。现在你们谁愿意第一个做‘碎笼’的实验样本，我不能自己做，因为抹掉记忆后我无法掌握‘碎笼’，我还得从头开发，没完没了地陷入循环之中。”萧一本以为驾驶舱会陷入沉默，他错了。
“我是船长，我先去。”李凌显得那么义无反顾。
“平台是我搭建的，我必须先去。”吴树并不想落后。
“我已经很老了，就算出了什么事，损失是最小的，我去。”领航员郝天齐并不甘落后。
“你们不用争了，是我去转化站找的萧一，是我要求他创造‘碎笼’，而我的痛苦你们也都知道，请你们给我一个解脱的机会。”货运经理张岳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哭腔，但是脸上却是坚定的狂喜和混乱的兴奋，眼神中更是有奇妙的解脱。
“张岳，你跟我来。”舱内的争论结束了。
萧一带着张岳来到了卫生间门口，事实上其他人也跟了过来。
自由机械人即将迈出的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