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平地起风雪
玉门，便是天山的山脚。
在雪城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父女二人退了房，牵上马，来到了雪城的城门处。
城门旁聚满了人，多是带人赚钱的商队。
往天山外围走还好说，但若是要渡雪海到玉门，不止需要认路的人，还需要一支有武夫的队伍，线路是一回事，暴风雪也是一回事，而路上会遇到野兽更是一回事。
表面上看去，这一片苍茫无际，鸟尽兽绝，即便是人也很少见，但真往里走，就会遇到一些原著居民了，这里的原住居民主要是指狼和熊。
天底下不存在真正的绝地，就像不存在真正的绝境。
遇到白熊往往还好说，但若是遇到白狼，就麻烦了。
狼是群居动物，一出没便是成群结队的几十只，门口的商队便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而组成的。
多是本地的武夫，结队后带人，收一份过路钱。
雪城里条件差，赚钱的行当不多，这带人去玉门算是最赚钱的行当之一。
苏秋寒在人群中来回地扫视了几圈后，最终挑了一个四人小团，四位背着刀坐在地上的粗糙大汉。
“带人？”苏秋寒牵马走过去，问道。
四位大汉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苏秋寒。
坐在当头的大汉说道:“五十两白银。”
苏秋寒一怔，虽然不知道确切行价，但他刚刚竖着耳朵有听边上商队报的价格，多是二十到三十银两之间，他忽然明白为何商队里一个外人都没有了。
“保证送到？”苏秋寒问道。
贵的东西不一定好，但好的东西一定贵，他坚信不疑这一点，所以他没选择即刻退走。
大汉开口说道:“没人可以保证一定能安稳到玉门，即便那里头出来的七剑也不行，八成把握。”
八成，很高了，当年的七剑也只是说有七成把握，这么想着，苏秋寒碰了碰马背上的小姑娘。
“不再考虑考虑？”小姑娘皱眉问道。
出门前夏芷白给了他们一袋银子，袋子里有一百两碎银，来时路上花销，现在还剩下约摸七十两，这一下子将付出去一大半，小姑娘觉得有些心疼。
“女儿啊，我和你说，相比较银子，还是命比较重要。”苏秋寒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
苏月胧看了眼男人，眉头不松，但还是掏出袋子，细细数出五十两，递给了男人。
苏秋寒接过银子，递给大汉。
大汉收下银子后，说道:“再等半个时辰，我们便出发。”
半个时辰眨眼即过。
最终的结果是，半个时辰后依旧只有父女两个客人。
六人动身启程。
苏秋寒依旧没有给自己多买一匹马，而是在地上牵着那匹有些上了年纪的老马步行。
“我说兄弟，虽然知道你们有本事，但你们起价实在太高了，这样会没有生意的。”苏秋寒凑向四人中长的最为和善的大汉说道。
大汉哈哈一笑，回答道:“总还是有像公子这般识货的人，不是吗？”
苏秋寒咧咧嘴，问道:“我叫苏秋寒，这是我女儿，还不知道大哥们叫什么？”
大汉介绍道:“我叫李健，带头的那位是大哥，叫李爽，你右手边的那位则是二哥，叫李成，我是老三，老四是我前边那位，叫李林，我们是四兄弟。”
李健的一番话说得两人大吃一惊，怪不得看上去会有种四人有些相似的感觉。
离开雪城有近半日的行程，此时再看，除去最远处的那座山，四周便都是白色的雪，颇有种行走在水上的错觉。
对于单调且多的某一事物，人在过了新奇劲之后，会感觉到深深的乏味，再到麻木，最后到习惯。
而对于常年待在天山脚下的人来说，显然对这白是习以为常，但此刻的苏月胧显然处在第二阶段。
乏味会使人心情不悦，甚至烦躁。
但老天似乎没有给她心情延展变换的时间。
天空忽然有些灰暗下来，有冰渣自天上砸下。
人祸与天灾，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人有力抗衡，而后者，只能束手逃亡。
刚刚还一片祥和的雪地之上，一刹那狂风暴起，天空中乌云翻滚，平地升起了龙卷，裹挟着白雪，外观看上去犹如高速旋转的乳白色冰柱。
“该死，该死，该死，这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东西怎么就让我们碰到了。”老大李爽几近咆哮出声，冲着后头的人边狂奔边吼道:“往右边跑，那里有冰洞，可以藏身避祸。”
苏秋寒翻身上马抱住女儿，用力一拍老伙计的屁股。
大概是它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撒起丫子拼了命似的，竟跑的比四个大汉的青年壮马还快
冰柱龙卷急速逼近，一股强大的吸力撕扯着周身的一切。
但李爽所说的冰洞依旧不见踪迹。
苏秋寒犹豫了一下，看向身处最后头李爽背上的大刀。
没有剑，刀不知道能不能行，这么想着他松开马疆，准备向后飞跳而去，双腿使劲到一半，有雪白的身影从头顶飞过，潇洒飘逸若仙人。
他回过头。
有青虹惊起，由上而下，亮的人几乎睁不开双眼，冰柱龙卷从中间分裂成两半，不再旋转，轰然倾塌。
仙人落地，身姿窈窕，穿雪绒长貂，肤色冰白，像极了传说里的雪女。
苏秋寒认得这名女子，一天前与马队一齐进城时遇到的。
李氏四兄弟久久未能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
人力不可抗衡的天灾被女子一剑劈碎，若不是亲眼所见，整个雪城想必不会有人相信。
“苏兄弟，真巧啊。”
有人拍了拍苏秋寒的肩，他回过头，是昨天遇到的七人马帮。
苏秋寒没有接话，而是再度盯住女子的剑，先前没能见到剑身，只是隐隐觉得是吧好剑，但此刻见到了剑身，他有种熟悉感，他似乎，见过那把剑。
没有得到接话的马志邦有些尴尬，转而与苏月胧搭话。
苏月胧笑着应答，睫毛上粘有先前落下的霜渣，随着眼睛眨动，一闪一闪的，十分漂亮。
马志邦一时看呆了，直到苏秋寒回神牵马向前走去。
“喂，老幺，你不会喜欢上人家闺女了吧。”楚青驾马上前，用手肘捅了捅马志邦，打笑着说道。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老子都奔四十的人了。”
六人队伍一下子扩大到了十三人。
天色昏暗下来，从雪城到玉门，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前面有雪洞，我们今晚就在这过夜吧。”大汉李爽朝众人喊到。
从冰龙卷后，听了马志邦的介绍，苏秋寒才知道这雪洞究竟是什么东西。
雪洞存在于积雪下，是本地人以应付这种赶路到夜间的情况而建造。先将一块地方的雪清理干净，再用石头堆砌起洞窟，约摸半人高，随雪花飘落，雪洞便会被掩埋于下面，不知道的人看上去会误以为小山丘。
这就是苏秋寒刚刚没能找到雪洞的原因。
清扫开洞口堆积的雪，弯下腰人便可入内，洞建的很宽大，十三个人围着一圈虽说挤了一些，却也可以容下。
在众人中间用火石以及所携带的干柴升起一对篝火。
“那马呢？”苏月胧问道。
人可进雪洞，但马进不来。
“牲口而已。”马志邦开口说道。
小姑娘不再说话，正要取下身上的大衣，被父亲拦了下来。
苏秋寒脱下大衣递给闺女，“去给你马伯伯披上吧。”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不理解的眼神，一匹马而已，至于这般精心呵护吗？
人对于自己本身以外的生物，总是抱着低一等的眼光看待。
除去那生如冰雕般的女子，依旧面无表情，但女子眼瞳内微微有光跃动，不知是不是篝火的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