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我这么优秀,我也很绝望啊......

  “马尚书,您看中小子什么了?”
  何瑾一头雾水地问向马文升,可就在老人家笑眯眯地,准备道出他的过人之处时,何瑾又继续道:“您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马文升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气得跟张懋一样,一巴掌就拍在他肩膀,道:“小子,你敢消遣老夫?”
  “不敢,不敢,小子是真心的”
  虽然被人利用,说明自己有利用的价值。可何瑾却不这样想,好不容易挣来了大笔钱财,正该是骄奢淫逸、享受生活的时候,哪还愿意为别人当牛做马?
  “哼,小子,你骗过了这老丘八,甚至骗过了陛下和三位内阁大学士。可你却骗不过,老夫这等真正掌过兵的人!”
  这话一出口,张懋就不乐意了:“老酸才,你什么意思?难道,他提议让太子殿下训练一支新军,除却跟陛下说的三条好处外,难道还有别的用意?”
  “当然有!”
  马文升又笑起来了,而且格外诡异,是微笑中带着冷笑的那种:“他此举一下结交了诸多勋贵,从此根基更深、人脉更广!”
  “废话!”张懋登时就骂人了,道:“你以为老夫没看出来,陛下和三位大学士会看不出来?可问题是,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你不是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马文升这就鄙夷地看了张懋一眼,道:“哼,你心急个什么劲!”
  “这只是他的第一层用意,真正的深意,在于他为何提出了练兵,而不是直接训练那些勋贵子弟!”
  说到这里,马文升又转向何瑾,眼神儿里一下射出睿智的神采:“小子,倘若只是为了讨好那些勋贵,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朱厚照闻言,一下也疑惑了:“对啊,为何不直接训练那些勋贵子弟呢?那样一来,还能省不少钱呢”
  何瑾闻言仍旧淡定,甚至还又娇羞地搓着衣角道:“马尚书,做什么事儿,总得遮掩一下嘛,太红果果的多没情调”
  “也就是说,你果然还另有深意?”张懋一下瞪起了眼睛。
  “不错,他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在于练兵,而不是巴结什么狗屁勋贵!那些个没用的废物,他其实根本瞧不上眼,无非给你个老丘八面子而已。”
  这一下,张懋却没有生气,反而震惊地看着何瑾:“小子,他说的是真的?”
  “七、八成吧,”被马文升戳破伪装,何瑾只能叹了口气,但随后还是强调道:“不过练兵的同时,还能顺带帮叔父,又能讨好一大批勋贵,何乐而不为?”
  “别废话,你知道老夫想听的不是这个!”这下,张懋才真正怒了,道:“老夫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侄儿想做的,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训练出一支真正的精兵部队来,纵横沙场,一扫边患!”
  说到这里,何瑾也有些没压住情绪,略带激动道:“叔父,你想过没有,宁夏那里咱不是没有边军,而是有着成国公带着的五万大军!”
  “可结果呢,小王子和火筛诸部还不是来去自如,予杀予夺?更主要的,宁夏那里可是边关重镇,即便还没有用水泥筑城,可也是有防御城镇的。”
  “侄儿不求成国公那些大军能战胜小王子,可他们难道连坚壁清野,守护住百姓都做不到?”说到这里,何瑾不由看向张懋,问道:“叔父,难道你就真心没想过,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为什么?”
  张懋登时便傻眼了:小王子骁勇善战,鞑靼骑兵来去无踪,向来打得我们丢盔弃甲,这不是所有人的共识吗?
  “还不是我大明重文轻武,武备松弛!最重要的是,那些纸上谈兵的朝廷文官们,总以为兵法就是计谋战略,根本不注重练兵。”
  “一个个都想学诸葛孔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根本就是扯淡!”听到这里,马文升憋不住了,气得率先跳脚大骂起来。
  可想不到,何瑾比他还敢说,道:“不注重练兵也就算了,他们还因循守旧,不知变通!国朝至此已有百年,沿袭的却还是太祖当初定下的军户制。而军户制又依靠的是什么,是田产!”
  “只有充裕的田产,才能供养出一位合格的士兵。可沧海百年,军田早就被后来居上的豪门大户侵占殆尽,那些军户家庭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只能靠着平日打些零工,或做点小生意谋生。”
  “一旦战事来临,他们就要自备刀枪甲胄,上阵杀敌。这跟让寻常的百姓去送死,又有何区别?更不要说,那个男丁还是家中最主要的劳力,他一旦上阵,家里的老小妻儿又该怎么办?”
  “随后到了战场,那个男丁得到军备补给,悉心训练了吗?没有!他原本想着上战场豁出一条命来,搏出个封妻荫子。结果从上到下,那些个总兵官、千总、把总,将他的军饷贪污个一干二净,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你说这样的情形,谁还愿意当军户?”说到这里,何瑾再也压制不住情绪,道:“叔父倘若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历年来少了多少军户,又有多少军户宁愿躲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愿入军营?”
  “然后呢,朝廷为了应对军户外逃的状况,官府小吏便胡乱摊派、坑害百姓;卫所便就地征抓壮丁,胡作非为;甚至,朝廷也会将大量的囚犯,用以充军。”
  “反正只要人数凑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管。如此兵无战心、军纪散乱、兵名污损,整个军制早就糜烂不堪,还说什么抵御外族,单说他们能不祸害当地的老百姓,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一长篇大论下来,别说张懋彻底呆住了,就连马文升也震惊了:“小,小子,照你说来,老夫整顿兵部,罢黜那些贪污的武官,还只是治标不治本?”
  “当然!”何瑾一点头,毫不留情地说道:“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个人生来就知道自己的未来,那他还努力干什么?”
  “世袭的勋贵子弟,最低就是降一级接过老爹的班儿。还是什么都不用努力,就有权力欺压兵丁。”
  “如此一来,他为何还要苦练武艺韬略,报效家国?他最优的选择,当然是克扣军饷,努力钻营,把自己的爵位再提上两级!”
  “长此已久,朝廷放眼望去,国无良将,兵心涣散。哪怕耗费大量的财力,也只能打一场败一场,继而更加导致整个武制崩溃,且还看似毫无扭转的希望和良方。”
  “那,那你的良方,到底是什么!”
  马文升和张懋这会儿都急了,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威胁道:“今天你要不说出来,老夫就不让你走了!”
  “就是先从太子这里做个试点,广纳忠勇之士,不拘户籍身份,凡是有心报国者,皆征召以充实国用。继而厚待勇士,严格训练,打造出一支职业化的军队,再与塞外异族一决雌雄!”
  这话落下,马文升和张懋顿时也不由心生向往,浑身注满了活力和干劲!
  仿佛,就在不远的将来,他们看到那支职业化的军队,纵横捭阖,扬威怒吼出大明的最强音!
  一时间,马文升不由笑了:“小子,不是问老夫看中你什么?老夫现在就告诉你,就是看中了你这深邃的智谋,满腹的才华。有本事儿,你把这些都弄没啊”
  正激动的何瑾,不由脸色一苦:“马尚书,小子做不到啊这都是天生的,是老天让我如此优秀,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绝望也没用,这事儿你必须跟老夫一块儿,好生给陛下办成了!”
  “不要啊!我,我现在有钱了,只想安安静静当个美男子。这又要操心训练,还要处理好勋贵与平民之间的关系,更得负责教导太子好麻烦的!”
  “那朕让你当个轻松不管事儿的驸马,你怎么还不愿意?”背后,忽然传来弘治大叔的声音。
  他此时似乎心情很愉悦,带着希望、憋着笑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朕不给官职,但给你实权,命你以太子陪读的身份,给朕打造好这块试点!”
  “否,否则呢?”
  “否则,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当驸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