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牢房
但是，如果自己被活捉了，难道瞎子就不会杀何潇潇？
钱小和当然可以肯定，不然不会束手就擒。何潇潇的眼神已经告诉钱小和放心。既然何潇潇已经让钱小和放心，那么何潇潇自然不会死。
放心一定就有放心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钱小和还没有想到。
叶无尘带着青儿一定找到了画荷坊，然后抓了何潇潇。难道这是叶无尘的局，还是瞎子的局？叶无尘不会出卖朋友，因为他的眼神从来不曾闪烁过。
如果叶无尘没有出卖朋友，那就是叶无尘的朋友出卖了他。
钱小和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条。只听瞎子道：“开船。”
“我可以走了吗？”是凤云升的声音。
瞎子道：“有好戏你不看，爱去哪里去哪里。”
接着，便是一阵喧闹。随着喧闹，钱小和也坠入了黑暗之中。
这种黑暗，钱小和很讨厌，但是也不得不忍受。
随后，一只拳头打在他的后背，只听得一个粗狂的声音笑道：“钱小和，从五云洞主手中逃出来的人，还不是落到了咱们手上。”
是赵大锤！
钱小和最讨厌这种人，早晚要将这一拳还给他。
过了一天，钱小和知道已经过了黄川，因为一股特别的烧烤味道飘了过来，那是黄川最好的烤牛肉。再过了一天，钱小和知道已经过了洪山，因为运河上飘着的酒香，独一无二，这种酒也只有洪山才能酿出来。再过一天，钱小和知道要到铭城了。
因为喧闹的声音告诉他，这就是铭城，繁华的铭城。
经过了一道道街口，他又被塞到马车上。
马车疾驰，离开了喧闹的铭城。
接着马车停下来，因为要爬山了。
钱小和被驱赶着往山上走。往上爬了很久，越来越冷。
忽然，钱小和停住了脚步。
一股寒意浸入了脚底。
雪，是雪！
钱小和忽然意识到，现在被带着到了铭城外最高的山。
汉明山！
只有这个最高的山，才会在五月还有积雪在山顶。
“快走！”一个声音高喊道。
但是，钱小和希望能多感受一下积雪的凉意。这种凉意让他感觉到存在感，至少还没有因为挨饿而精神恍惚。
“你他么快走！”有脚踢了过来。
钱小和虽然脚上绑着绳子，但是仍轻巧地弹跳躲过，顺势将那只脚踩在脚下。
那人惊痛，大呼救命。
“废物！”瞎子的声音。
接着，钱小和只觉眼前金星直冒。瞎子的这一掌无声无息，甚至感觉不到袭来的方向。
这一掌如同在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幽灵的手，忽然间拍到了自己的胸口。
钱小和晕倒了过去，倒在了皑皑白雪之上。
叮铃，叮铃的声音，让钱小和从梦中转醒过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非常让他苦恼的梦，但是随着这些铃声响起，都消散了。
钱小和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在梦里，如果真的发生了，岂不是要头疼死！”
这是一间牢房，一间非常封闭的牢房，仅有的窗户还被木板挡着。铁门上是重重的锁链，还有一个仅供扔进来饭菜的小窗口。
叮铃的声音就是从小窗口传了过来。想必是铁门上挂着这种风铃，是为了更好察觉是否有人开门关门。
刚才之所以响起来，是因为有人扔了一个饼子过来。是的，一个饼子，非常硬的饼子。
钱小和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不要说一个饼子，就是十个饼子也能吃得下去。
不过，钱小和并没有着急去吃，因为他发现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已经被去除了。
被绑了这么多天，第一时间当然是站起来体会一下自由的感觉。
钱小和趴在木板挡着的窗户往外看，只能看到白雪，或许是窗台的白雪，也可能是远处的白雪，让人难以分辨。他转回身，摸摸下巴，胡须已经有些长了。
“看来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钱小核自言自语，走到铁门的小窗口探身去看，只看到阴冷的阶梯，只听到呼呼的寒风。
钱小和捡起来饼子，也不擦，坐在角落的茅草之上吃了起来。
“这比我小时候强多啦！”
“不过，就是这茅草都点扎人。”
“天气刚刚好，虽然冷点，但也不至于很冷。”
自言自语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嘭一声，窗户上的木板被捣掉了。
积雪夹杂着寒风呼呼吹进来，立刻让牢房冰冷起来。
钱小和不慌不忙站起来，将落下来的木板又顶上：“就是安慰自己一下，你们这么认真，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待下去。”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好好呆着，哪里那么多废话！”是赵大锤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裹了很厚的衣服，说话的声音都是从棉布里面传出来。
钱小和随手抓起一点木屑，将木板掀开，一把甩了出去。只听得外面赵大锤惊呼：“哎呦，什么东西？”
接着就是快步离开的脚步声，想必是处理伤口去了。
钱小和重新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废话也是话，不尊重废话的人，是没有耐心的人。”
钱小和尊重废话，所以他是有耐心的人。有耐心的人，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焦虑，但是会思考如何应对。钱小和现在心中的疑问不外乎两个：第一个是何潇潇怎么样了。第二个是为什么要活捉自己，而不是杀了自己。
本来是一件找人的小事。现在看起来，事情越来越大，大到江湖追杀令都出来了。甚至，凤云升和叶无尘都参与其中。
闻香苑既然不是一个地方，那么闻香苑到底是什么人？
寒风在牢房外呼呼响着，钱小和不禁裹了裹衣服。毕竟这是汉明山顶，现在身上的衣服，远远不够。
饼子吃完了，然后小窗口再也没有动静。
一天过去了，没有动静；两天过去了，没有动静。
第三天的时候，钱小和的胡子已经可以稍微捋一捋了。
第四天的时候，钱小和已经有点恍惚了。
好在木板挡着的窗户上，有积雪在，还可以喝口水。但是，这么多天不吃饭，任是谁也受不了。
钱小和觉得应该有人来找自己，不然自己真的要饿死了。
果然，小窗口扔进来一小块饼子。
看起来是要有人过来了。
钱小和拿起来饼子闻了闻，一股并不好的闻的味道进入了鼻子，心道不好，但是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还是在牢房之中，只是身边多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有男有女，全都是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味，正在流着口水看着钱小和。
唯独有一个蓬头长发的人，蜷缩在角落里面，低着头，安静地呆着。
钱小和笑道：“果然是有人来找我了，可惜跟我想的不一样。”
那些人中，有人可惜道：“哎呀，他醒了，活人咱们不能吃吧？好像没吃过活人吧？”
有人回应道：“死人才不好吃，又酸又腥，说不定活人才好吃。”
另一个道：“如果咱们开始吃活人了，那么你不也是我们的食物啦？”
“哎呀，哎呀，算啦，不吃活人，不吃活人，不然咱们最后肯定只剩下一个。”
钱小和慢慢说道：“看了起来你们也是饿了很久。”
“何止是很久，是非常久。你那块小饼子被我们也吃啦，但是好像容易睡觉。”
钱小和笑道：“饼子并没有什么毒，反而是气味有毒。看来闻一闻之前，还是要仔细看一看。”
那帮人凑过来，有人道：“你什么时候会饿死？”
钱小和道：“不知道，说不定你们都死了，我还活着。”
“为什么？”
钱小和道：“因为我能杀死你们。”
那些人相互一看，忽然大笑：“对啦，对啦，虽然咱们不吃活人，但是杀死他，他不就是死人啦？岂不是就可以吃了？”
有人道：“说的是，说的是，只是咱们怎么杀死他？”
另有人道：“我看不如咱们直接扑上去，压死他。”
也有人道：“万一他比我们厉害呢？”
“可是我们有六个人，他只是一个人。”
有人道：“不对，不对，咱们是七个人，那个在角落的也是咱们的人吧？”
“不，不，那个人太恐怖啦，吓得我都不敢靠近，更不用说吃了。”
钱小和道：“你们商量好了，就可以来杀我了。”
那帮人点点头，果然一起扑了过来。
但是，很快，六个人都躺在了地上，不住地哀嚎。
钱小和道：“你们不知道人多的时候，反而更容易被挨揍么？”
有人还不忘回应：“哎呀，现在知道啦。”
钱小和走到角落，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人，问道：“你不吃人？”
那个人也不抬头，任由头发掩埋了脸庞。
钱小和道：“看来你们不是一伙的。”
那个人还是不说话。
周围躺着的人中有人说道：“哎呀，这个人是个怪人，跟妖怪一样，我们只看到过一眼，就天天做噩梦。”
钱小和蹲下来，伸手托着那人的下巴，抬起了那人的脑袋。
一张没有脸的脸，出现在钱小和眼前。
这是一张几乎没有人皮的脸，是一张带着无数刀痕的脸，是一张任何人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脸。
钱小和直视着这张脸，慢慢说道：“我知道你曾经美丽过，是一个美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