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福兮祸兮
一直被业内同仁视为寄生虫的大学士鲁翰林,因此名声大噪,令人刮目相看。
如今在人们眼里,鲁翰林再不是从前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二代,那个玩世不恭一无是处的“败家子”。
“……浪子回头金不换,健阳,这下咱们富墅后继有人啦!你也不用再发愁了!……”卧室里没有开灯,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把内室照亮,宛若白昼一般,龚凤娇侧骑在鲁健阳的身上,喘着娇气,窃窃私语,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结实的胸脯上,轻轻地比划着。
人逢喜事精神爽,鲁健阳白天刚刚参加完董家园子正式开工的奠基仪式,此时还沉浸在余味无穷的兴奋之中,那些曲意逢迎的巴结之辞,哪些饱含嫉妒的热忱目光,依然在鲁健阳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龚凤娇恰到好处的一席话,使年近花甲的鲁健阳浴火焚身,难以自持,他二话不说,倏然翻身,将妩媚娇柔的龚凤娇死死地压在身下。
叮铃铃!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在鲁健阳的枕头边一个劲的响了起来。
“谁呀?这大半夜的,真讨人嫌啊!”鲁健阳咕哝了一句,兴趣全无,趴在龚凤娇的身上,无可奈何的伸出手去接电话,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捂住了龚凤娇的嘴巴,意思是让她不要声张。
“爸!不好了!出大事了!……”电话那头,传来儿子鲁翰林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龚凤娇在一旁听得分明,再也忍不住了,吭哧吭哧地挣扎着,两只手用力地想要掰开鲁健阳的那只铁腕,把他堵在自己嘴巴上的大巴掌挪开。
鲁健阳则使了暗劲,依然紧紧捂住龚凤娇的嘴巴,他不想让她开口说话。
“别急别急啊!……小阳子,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嘛!……”姜是老的辣,鲁健阳坐怀不乱,用平静的语气,竭力地安抚着儿子焦躁的心情。
“爸!刚才裴子娟给我发短信,说是省税务稽查大队,明天要来公司突击检查,清查偷税漏税的账目呢!……您看……这可该咋办啊?……”鲁翰林的话虽急,但似乎缓和了许多,他把这个最坏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鲁健阳——这个富墅地产的缔造者和最高抉择者。
余欢未尽,噩耗突至。自古皇粮国税不可抗缴,更何况是弄虚作假,偷税漏税呢?弄不好,那可是要吃大官司的呀?
床笫之趣,索然顿失,经过无数次大风大浪考验的鲁健阳,瞬间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此刻再也无法淡定,他断然挂掉了儿子鲁翰林的来电,一松手,放开了龚凤娇,紧接着,开始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春城秘书长陈凌的电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鲁健阳觉得,这权高位重八面威风的陈秘书长,至少现在还是自己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偷漏税这事,这帮龟孙也脱离不了干系,他不能白养活了这些填不饱肚皮的贪官们。
商场若战场,自古同行是冤家,就在拿到董家园子这块肥得流油的地皮的三个月前,早已经偃旗息鼓,日暮途穷,在生死线上苦苦争执的富墅地产,被同业实名举报涉嫌偷税漏税,不但面临数千万元的巨额罚款,而且作为法人的鲁健阳或有牢狱之灾,这对苟延残喘的富墅地产而言,是一场浩劫,是致命的重创,命悬一线的富墅地产,岌岌可危,在此关键时刻,曾经视富墅为自家钱袋子的陈大秘书长,也如坐针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因为一旦富墅出事,拔萝卜带泥,自己也无处可藏了。
唇亡齿寒,陈凌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富墅捅下了这么大的篓子,吃不了也要兜着走啊!
情急之中,老谋深算的陈秘书长想到了他的老上司,他的恩人,现在京城为官的谷雨。
谷雨是当年的县委书记,是他慧眼识英才,把陈凌从一个穷教书匠,提拔到县衙,走上前途无量的仕途的。
而他这个贵人——谷书记,亦非什么善茬,在官场里,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随着陈凌乌纱帽上的花翎逐级攀升,谷雨这个老东西,没有少伸手问他要打发钱,对他实行层层盘剥。就在去年,谷雨还以孙女出国留学经费不足为由,狮子大开口,向他“借”了一个整数——一百万。
陈凌不敢得罪谷雨,一来自己不能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二来自己有些手短的地方还要仰仗恩师的庇护呢!再者说了,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往后自个想往上爬,还不得指望人家吗?
因此,对谷雨的所有要求和“指示”,陈凌都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看到学生有难,当老师的岂能坐视不管吗?这谷雨果然神通广大,只是一个电话,就把富墅地产这死到临头的弥天大祸,给抹掉了,竟然不了了之……
现在,鲁健阳故话重提,又声称自己遇到了麻烦,税监部门又要对自己大开杀戒,剔骨抽筋了。
说实话,富墅地产能够吃到董家园子这块肥肉,捡这么大的漏,占这么大的便宜,没有他陈大秘书长背后撑腰,暗箱操作,鲁健阳纵然使出浑身解数,跑断腿,磨破嘴,花再多的钱财,也都是白搭,更何况,此时的富墅地产早已朝不保夕,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这笔账的好处费,鲁健阳至今还欠着呢!现如今,账还未了,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但是,鲁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毕竟往后自己的大额开销,还要依赖别人呢!
陈凌当即决定,亲自走一趟,去春城税务局面见局长温舜,温舜曾经在陈凌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论理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老部下。
这一边,鲁翰林也没有闲着,现在公司出了状况,他也想给老爷子鲁健阳担当一些。
翌日,他暗地里偷偷约了裴子娟,在僻静的大学城南岗区,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肆里吃饭。
裴子娟原本在海通集团任财务总监,虽说是公司高层里的实力派,但是她讨厌公司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特别是那套令她恶心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把戏,还有那充斥着铜臭味的无休无止的利益之争,当然,繁冗复杂的财务管理,更是让她心力交瘁,欲罢不能。
她已逾而立之年,依然单身,是一个十足的金身剩女。
可是这个为情所伤为情所困,备受爱情摧残和折磨的女人的内心世界里,非常渴望得到一丝安宁,得到一片心灵的净土。
她想逃避这种现实生活中的情感煎熬,她甚至一度产生辞职不干,返乡寻母的念头。
她觉得人短短一生一世,不应该单纯地沦为物质的奴隶,亲情友情和纯洁无瑕的爱情,才是人生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东西,其他皆是浮云,她要为自己活着,为真实的自己活着,而不是为自己的影子所活着。
可是,命运似乎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深爱的人,却无法与之喜结连理,深爱她的人,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别人的丈夫,自己的生身之母,至今无影无踪,自己最亲近的表姐却成为了自己今生最痛恨的仇人,自己最好的闺蜜安琪儿,却是两副面孔……裴子娟深感命运叵测,人生无味。而她厌世之始,就缘于这场荒唐的跳槽之举。
一个偶然的机会,裴子娟捕捉到一个转行的机会,春城税务局在市内,公开招聘公务员两名,在几百万人口之众的春城,在数百名竞争者的激烈角逐中,实力不凡的裴子娟,力挫群雄,拔得头筹折桂,如愿以偿地来了个人生的又一个华丽转身,堂而皇之地步入了春城税务系统的职场,成为了税务稽查大队的一名高级税官。
这家酒肆的名字颇有点耐人寻味,名为“梦梦奈酒馆”,鲁翰林是初来乍到头一回,他驻足在酒店门口,仔细端详了这家酒肆的招牌良久,怎么也没有琢磨出这个店名的寓意来。
“这……这是啥意思呢?……唉!我咋这么笨呢?”鲁翰林摸摸自己的头,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
“梦梦奈酒馆”是裴子娟指定的约餐地点,地址也是她发过来的,至于裴子娟为什么要选择这里,除了避嫌和安静外,鲁翰林的确找不出任何符合裴子娟味口的理由来。
相反,这里闭塞狭窄,陈设简陋,除了往来的学生光顾,有其他身份特征的顾客,几乎寥寥无几,就连酒吧的侍者,也都是勤工俭学模样的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至于饭菜若何,鲁翰林心里也不敢恭维。
“梦梦奈?……梦梦奈?……”鲁翰林一边无聊地默念着酒肆的店名,一边时不时地往店外张望。
良久,鲁翰林抬腕看看手表,心神不宁地起身步出店门,他想出来透透气,再说,都这么老半天了,怎么说裴子娟这会也应该到了呀?
鲁翰林抬头看看天空,又扭过头从店面的茶色玻璃门上,凝视了一下自己的尊容,然后,苦笑了一下,傻傻地楞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店里两个年轻的女侍者,依偎在一起,对着窗外的鲁翰林指指点点,好像在说,这人怎么了?神经兮兮的,该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