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曲径通幽

  时光倒溯到牛栓子在任家庄脱逃前的某一天晚上——
  在事前得知老丈人吴世符和村邻远赴山后的陕西沽牲口,一时半会回不来后,高凌峰当即决定今日午夜后动手,去后坡竹林里刨出储远志寄托的赃银——那包用密码箱牢牢锁住的金银细软。
  高凌峰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事还得从当初他趁吴家人深夜熟睡后,独自一人悄悄溜出去埋藏密码箱的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
  那天晚上,月落三更,高凌峰凭借白天多次踩点留下的深刻印象,把密码箱埋入后坡竹林的正靶心位置,高凌峰为了让自己日后挖取不至于迷失方向,刻意用十字准心定位术,站在外围,把目测到的这片竹林的中心视为轴芯,如此一来,无论多久,只要这片竹林不被整体开垦,自己随时都可以准确无误地锁定藏匿地点,将赃物信手拈来。
  依赖于自己当过侦察兵的良好视力和依稀可辨的微弱月光,高凌峰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完成了藏宝行动,自觉干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瑕,甚至小有沾沾自喜的一番得意之态。
  然而,在他回屋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发现,令他大惊失色惶恐不已,原来他在大门边意外捡拾到一个烟盒,高凌峰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他立即警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难道自己刚才的形迹被暴露了?事态急转直下,高凌峰来不及多想,随手将烟盒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扭头环顾了四周一眼,动若脱兔,闪身入内,用门闩将大门牢牢拴住。
  屋里一切若常,黑咕隆咚地死一般沉静,吴家人睡意正酣,侧耳静听,偶有起伏不定的呼噜声隐隐从老丈人吴世符的内室传出,高凌峰凝思了一瞬,从鼾声判断,跟踪监视自己的人应该不会是自己的老丈人吴世符,再说了,从情理上而言,女婿乃半边之子,哪有老子窥探儿子隐私的呢?
  那么这条诡异的尾巴又是何许人呢?回到自己寝室,高凌峰和衣而眠,睡意全无,这件突发的情况,令他心神不宁,疑虑重重,通宵达旦,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翌日天光,闷闷不乐的高凌峰这才想起昨夜捡来的那包烟。
  高凌峰随即从裤兜里掏出那包烟来,定睛一瞧,天啦!这一看不要紧,犹如中邪似的,瞬间把高凌峰惊得目瞪口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山西没有烟厂,抽的都是外烟,尤以滇陕一带的居多。这包云南曲靖卷烟厂出产的名为“软大福”牌的香烟,有些小贵,大概二十来块钱一包,在吕梁山下的农村,但凡红白喜事过客都时兴用这档烟礼宾,平日里,老丈人吴世符只吸非常廉价的六千块钱一盒的“软小福”,这样既饱了自己的口福,又替家里面省了钱财,可谓是单身汉养母猪——一就两得呀!
  高凌峰清晰地记得,这烟还是自己和梓茹一道,专程去茂县城里特意买给定亲酒时招待客人用的,当时一共买了五条,三条待客,另外两条留给老丈人享用,权当是孝敬岳父大人的,当时梓茹还硬是堵着不让自己多买这两条烟,嘴里说是父亲抽不习惯,实情是嫌贵,高凌峰看透了梓茹的心思,坚持买了下来,说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余外顺便又给岳丈捎带了一条“软小福”,老丈人吴世符烟瘾大,既便是一个人独自在家抽闷烟,怎么说一天也得消耗一两包呢!
  事实胜于雄辩,毫无疑问,高凌峰在门口拾来的这包烟,似乎千真万确就是自己的老丈人吴世符仓皇之中不慎遗落下的。
  难道真是他?过电影似地从脑海里掠过这一幕一幕,高凌峰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他怀疑上了自己?还是梓茹跟她爸说了些什么?……
  不!梓茹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再说了,时至今日,自己也从未跟她提及过自己以前的一切过往呀?只不过这次随她来她山西老家,只是如临大敌地叮嘱过她一次,千万不要碰这只讳莫如深的密码箱,这么多年在一起,高凌峰坚信,诚朴憨厚的梓茹是不会作出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的!
  那么,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让岳丈鬼使神差地亡命雷池呢?……
  白天,高凌峰偷偷仔细观察岳丈的举止言行,企图从他闪烁不定的表情里,找到更加确切的答案。
  果不其然,每每高凌峰与岳老对视的那一瞬间,老丈人吴世符都有明显的躲避的神情,虽然稍纵即逝,但已足以说明,眼前的这位假装镇定的老家伙,就是图谋不轨心怀鬼胎的跟踪者了。
  从那一刻始,高凌峰便时时担忧起后坡竹林的避讳之物来。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机会终于降临了,必须得牢牢地给把握住。
  必须尽快转移储远志托付给他的这包累赘赃物,这件事,让高凌峰大伤脑筋,费尽周折,此前,在吴家周边晃荡多日,物色新的藏匿地点时,高凌峰一眼看中距离吴家瓦屋东侧不到十米之遥的,一处废弃的菜窖,菜窖早已荒芜,周边茅草丛生,除了吴家人,可以说这里几乎是人迹罕至。
  高凌峰喜上眉梢,顿觉眼前一亮,这里就是转移密码箱的最佳匿伏之地。
  高凌峰依然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梓茹和岳母呆子双双入眠后动手,他先是悄悄走进竹林将密码箱刨了出来,为了不让吴世符看出什么破绽,他在回填泥土时,每一层都用脚使劲踩实,把现场痕迹作了精心的复原和伪装,一切被重新打理得和原貌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关于密码箱的神秘“失踪”,吴梓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知道栓子一定是把这东西藏在家里面的某一个角落里,不过女人家少管男人的事,是千百年来祖辈们遗留下来的家训,她大可不必去理会,甚至于,她反而觉得这样更好,省得喜欢刨根问底的老父,好奇心使然,不定弄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折损了她和栓子间坚如磐石的感情,这是她不情愿看到的,所以,自打密码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失踪,好几次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牛栓子打听打听箱子的“下落”,都又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的念想实实在在地给堵了回去。
  从此,密码箱这事对她来说,噤若寒蝉,不再言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