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什么异样,她担心自己的骨肉会受他人的歧视和侮辱,她不想让女儿幼的心灵里蒙受太多的阴影和委屈,她目前最担心的是女儿被别有用心不怀好意的人问及她的父亲什么什么的……生活的艰辛尚可坦然面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骚扰是她目前最为伤脑筋的一件事。
如何应对尴尬或者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呢?党红绞尽脑汁夜不能寐,苦苦思索了好几宿,终于找到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娜娜!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老爸到外国开公司做大生意去了,将来你长大了他要让你到那里最好的学校去念书呢?……你上学了可一定要乖乖的哦!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要不然呀!你爸可不会回来带你去国外呢!”晚上,党红搂着依偎在怀里里恹恹欲睡的女儿党巧儿,轻轻推搡了她几下,一本正经地对着她的耳畔温柔地说道,“哦!是吗?妈妈!那俺爸他不成了国外的大老板了吗?到时候我是不是也和电视上的外国朋友一样天天有牛奶面包、巧克力还有汉堡包、肯德基吃呀?”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听说爸爸的消息,而且确实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自己日思夜梦的老爸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出国做大买卖的大老板,这怎能不让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高兴起来呢?党巧儿一个激灵,一骨碌从妈妈的怀抱里“挣脱”起来,扑闪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咬住母亲的双眼,激动万分,一连串地发问道,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那神情是那么地执着,是那么的认真,又是那么的幼稚可爱,尽管那复杂的眼神里或多或少夹杂着些许将信将疑的追索……“死妮子!敢情你是装睡呀!一说你老爸你就啰啰嗦嗦叽叽咕咕个没完……”党红假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往女儿脸上“使劲”地拧了一把,孩子心里也许相信了这事,“计谋”初见成效,党红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第二天清晨,党红破例起了一个早床,她把熟睡中的女儿身边的被褥仔仔细细地裹掖得紧紧的,以免巧儿手脚受凉,又在上面加盖了一条毛毯,看看一切都好,并无大碍,她这才恋恋不舍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吻了吻女儿的额头,转身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她兜里怀揣着一张老旧,边缘几乎全部起毛的存折,急急忙忙地向郊镇的街市走去,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到这家离自己住地最近的邮政储蓄银行里去取款了,五年前“丈夫”“吴四喜(储远志)”临走前一次性存入自己名头的十万元活期存款,也是“吴老板”留给她娘俩唯一的现金,这点钱饱经日积月累地支取,目前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虽说数额不是很大,毕竟让她娘俩好歹凑合到今日也算不易了,每一次取钱完毕,党红都没有勇气或者是说不忍卒视存折上那残存的余额数字,她不知道这点“粮草”到底能支撑到哪一天她甚至不敢想象没有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俗话说“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此时此刻,这个苦命的女人哪里知道,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双诡秘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党红这次共支取了三千块钱,是有史以来,单笔支取最多的一次,她要用这笔钱去支付给女儿党巧儿买衣服所赊欠店铺的往来账,一千块是准备大后天女儿开学报名预备的学费,剩余的一些钱打算留作这段时间生活费用的开销,毕竟一老一两个大活人,吃喝拉撒,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离不开这真金白银啊!“钱乃外命”!这是自打储远志离开她娘俩不知所踪后,感觉几乎黑了天的党红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了寻求精神上的安慰,成为城西“普济寺”忠实的信徒时,聆听悟净法师指点迷津的一句禅语,她深知生活之不易,也深切地领悟到熙来攘往的世俗芸芸众生逐利求生的艰辛与困苦,“有钱能使鬼推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活在世上,钱就是活命的粮食啊!没有钱就意味着生命的终极,这是生存的法则,也是生活的真谛,同样这又是多么可怕多么残酷的生活现实啊!
党红匆匆忙忙赶回家里,把装有三千块现金的手提包随手放进衣柜的被套里,一路跑地来到里屋,还好,抑或是巧儿昨夜听闻了自己带给她的“好消息”,抑或是马上就要背着书包上学堂,会有很多的伙伴可以一起自由自在的玩耍,总之此时的党巧儿还沉睡在五彩斑斓的梦幻之中,红扑扑的脸庞上绽放出迷人的笑靥,惹人怜爱,党红一眼瞅见睡意正浓的女儿,心里踏实了许多,多么可爱可怜的孩子啊!这么好哄呀!党红悄悄地坐在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沉浸在梦乡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止不住潸然泪下……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是快乐的,她哪里知道大人心里的凄苦呀?
重要的时点终于在盼望中如期而至,九月一日,是郊区中心学开学的第一天,党红早早起来,精心给女儿梳妆打扮了一番,乖巧伶俐的巧儿背着新书包在狭屋子里进进出出
、蹦蹦跳跳,喜得合不拢嘴,跟屁虫似的围在妈妈的身边团团转悠,血浓如水其乐融融,是多么温馨的一副母子亲昵的家庭画卷啊!
“天哪!不好,家里的钱被人偷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党红打开衣柜,自己那个装钱的醒目的粉红色女式手提包早已不翼而飞,被套衣服亦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家里面来贼了!”党红顿觉天旋地转,脑门轰的一下险些瘫倒在地(此时远在天边的老贼储远志哪里会知道,自己的第三只手作祸了多少人家,如今自己的“遗孀”竟然遭受了他人的第三只手的偷窃,而且是最穷困潦倒之时,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所谓的“报应”一说吗?……)
搬家是不可能的,一是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二则穷窝难挪呀!党红牙根就没有想到也不敢去报警,她似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储远志并非无缘无故的人间蒸发,凭借女人敏锐的直觉,她觉察出自己的“冤家”“夫君”“吴老板”可能来头不,只不过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直深埋在心底,从未言破,今日事已至此,她不愿意因此受到牵连,只能打碎牙齿强咽在心里,但是她深知,一旦这个濒临崩溃风雨飘摇的家一被强人所窥,就像希腊神话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般,灾难从此将会接踵而至,这个可恶的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恶贼!
这是遭的那份孽呀?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呀?党红的魂魄一下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顿感前途渺茫活命堪忧……
这正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党红知道这个贼人一定还会瞅准时机再来“光顾”,这让党红不知如何是好,她思索再三,“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当然,这个几乎胸无点墨的可怜女人并不知道这是千年兵家泰斗孙子身经百战总结出的战术策略的经典语录,然而“急中生智”是人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的本能使然,让她慌不择路的绝境选择用语言表达这种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与贼人“对话”,力求去感化对方,以望平息这场无辜的“灾难”,给自己和女儿娘俩开辟出一条生的通道来,只不过她采取的对策非常特别——她给窃贼写了一封信,刻意留在那个手提包里,字云:
大哥您行行好吧!俺知道您和俺一样都是穷苦人,您的日子也不好过才这样做,可是俺姑(孤)儿瓜(寡)母的活得更不容易,家里就这么点活命钱了,全被您给顺走了,这叫俺娘俩杂(咋)活呀?俺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只不过放心不下俺年幼的闺女,俺知道您还会来,特留下字条,求您放过俺们,积积德把钱还些给俺们,就算是俺们娘俩求求您了!……在(再)次求求您了,俺娘俩给您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