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不就是杀个人嘛,她也会啊
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是被莫倾卿刚才的柔道招式的唬住了,这种打法放在古代,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很快那一抹诧异就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杀意。
寒光闪闪的匕首再次破风而来,来势汹汹,莫倾卿根本不敢直接挥刀去挡,只能被逼得连连后退,直至身子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
退无可退!
双手向后用力一撑,莫倾卿翻身跃上了桌子的同时,抬手扣上了医药箱,直接朝蒙面人丢了过去。
蒙面人挥手格开,将医药箱扫落在地,根本不将这点攻击力放在眼里。
莫倾卿也顾不得心疼箱子被砸,双手交错间,右手已经拔出来扎在桌面上的那把匕首,反手抢先一步朝蒙面人攻去。
两人一个在桌上一个在地上,一高一低,形成了攻击上的落差。莫倾卿居高临下占据了一点位置优势,每一次攻击都直取对方咽喉,手起刀落间尽是狠绝。
蒙面人也毫不示弱,见暂时无法将她拉到地上,直接跃身而起,挥刀直取莫倾卿心脏。
是时候结束了。
嘴角扬起一抹妖异的笑容,莫倾卿翻身躲过这致命一击,手中匕首报以相同的行动,目标明确地挥向蒙面人的心脏。
对方见一击不成,急忙回防,两把匕首相击碰撞出刺耳的声音,寒光冽冽,皆是杀意。
只是,蒙面人怎么都想不到,就在莫倾卿右手挥动匕首时,左手也同时出动,纤指翻飞间,之前被换到了左手的手术刀已然置于掌心,随后,在他挥手挡开匕首的那一刹那,快速而精准地出击。
血花四溅,然后一切归于沉寂,仿佛尘埃落定般。
飞溅出的血落在脸上,还有些微的温热感,莫倾卿缓缓直起腰身,左手的柳叶刀依然反握着,上面沾染了一些血迹。
一刀封喉。
蒙面人似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莫倾卿,而后缓缓向后倒去,身子砸到地面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全身的力气似乎在蒙面人到底的瞬间也跟着被抽光,莫倾卿如失去支点般重心不稳,直直从桌上掉了下来,几丝殷红从她的嘴角溢出,与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莫倾卿一动不动地看着屋内的房梁,原本灵动的琥珀色双眸里没有一丝焦距,脑子里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莫倾卿方才支撑着从地上坐起,她看了眼不远处那个死不瞑目的蒙面人,眼睑微颤,而后将视线慢慢移开,目光空洞的盯着手中柳叶刀尖上慢慢滴落的鲜血,直至在地上形成一处小小的血洼。
原本清亮的眼睛早已光华散尽,毫无感情。
生死攸关时,什么救死扶伤,什么医者仁心,什么坚持的底线,什么尊重生命都成了屁话,刚才那样的情况,不是对方死,就是她死。
可是,她不想死啊,不想这么不明不白被别人结束了生命。
要不是刚才她留了一手,这会儿躺地上的就是她了。
是谁要杀她?
韩雪儿?
沈佳蓉?
还是,萧梦晴?
甚至是,景王妃?
莫倾卿下意识地将所有存在作案动机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和景王妃的交集,就只有宫里那次,而且是莫名其妙的被她下手坑。莫倾卿实在想不明白,景王妃为什么要针对她。
她俩完全不认识,没有什么交集,更别说有什么利益冲突了,莫倾卿至今没弄明白原因,她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皇子们和贺兰宸之间明里暗里的战火,间接烧到她这里来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男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却波及到身边的女子,这种行为,还真是让人挺不耻的,至少莫倾卿相信,换做是贺兰宸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
短短片刻,莫倾卿的脑海中已经滑过了很多思绪,千丝万缕,显得杂乱无章,没有一样能让她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是谁。
不过,眼下莫倾卿也没有太多的心力去细细思考这些,横陈在眼前的那具尸首才是她最需要的面对的现实,虽然一动不动、且已经无法造成威胁,却真真切切、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她杀了人这个事实。
那双原本用来救死扶伤的手,是真真切切染上了鲜血了。
莫倾卿疲惫地闭上双眼,少顷之后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寒凉。
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身,莫倾卿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地上的尸首上,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在他的身上搜了一遍,结果倒是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一个人打定了主意来杀自己,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标记或者是物件给人找到线索的。这可是真实的世界,又不是那些狗血无脑的连续剧,杀手的身上一定会有某某某的标记,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什么来头,然后让人顺藤摸瓜的超烂剧情。
搜了一番一无所获后,莫倾卿便不再把精力放在黑衣人身上,她再次起身,这回却是朝着之前被扔的医药箱走去。
对于自己专用的医药箱,莫倾卿向来都很爱惜,箱子的材质也是专门选择了轻便又牢靠的,所以虽然被那么粗暴地对待过,却仍然完好无损,至于里面的东西,也基本是完好的。
仔细盘点检查了一番后,莫倾卿有些欣慰地舒了口气,视线却在落到箱盖内侧的镜子上时,生生顿住了。
明晃晃的镜子里,映出的却是一张苍白的脸,发丝凌乱,双眸冷如秋水,然而先前凌乱溅洒在脸上的殷红血滴,却是和毫无血色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刺目甚至有些狰狞。
莫倾卿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血迹,却发现血珠虽然被抹去了,脸上却是留下了一道道斑驳的血痕,需得下了狠手用力擦拭方才能够稍稍去除一些。
“真难看啊。”莫倾卿喃喃开口道,似是梦境中的呓语般,也不知是在说自己此刻的容貌,还是脸上的那些痕迹。
而后,她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瓶酒精,开始用棉签蘸上,一点一点极其专注、极其仔细地将脸上的血痕慢慢擦去。
整个诊室里静得出奇,一片狼籍中,黑衣人的尸首,莫倾卿染了血的白衣俨然成了凌乱中的亮点,诡异非常。
只是,专心擦拭着脸上的血痕的莫倾卿,并没有发现,屋顶上有个身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从黑衣人袭击莫倾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存在于屋顶之上,无声无息,仿佛于房梁之上的瓦砾融为了一体,就那么静悄悄地旁观着所有事情的发生,旁观着生死一线间的变动,旁观着莫倾卿的所有行为和反应,不参与,也不旁偏。
在目睹了莫倾卿的所有行为后,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探究和沉思,却在下一刻看到莫倾卿脸上的泪水时,带上了些许疑惑。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泪水顺着莫倾卿的脸颊滑落,突然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瞬间就顿住了。
有些慌乱地用手抹掉眼泪,莫倾卿看着镜子里越来越狼狈的自己,勉强扯出个极其难看的笑,“哭什么呀你,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都没哭,现在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杀了个人嘛,被逼急了,我也会啊。”
然而,眼泪却并没有因为她这喃喃自语般的自我安慰而停住,反倒是越流越凶。莫倾卿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所有压抑着的情绪似乎都在一瞬间决堤而出,将她层层包围住,难以摆脱。
害怕、惊慌失措、惶恐不安、愧疚、厌恶……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莫倾卿觉得自己很难迈过心理上的这道坎,身为一个现代人,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文明教育,她很难接受自己杀了人这个事实。
或许以后可以,然而此时此刻,却是太难了,即便对方是冲着杀她来的,即便如果她不杀了他的话,死的就是自己。
倒不是她圣母心,纯粹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再加上医生这个职业带给她的责任感,使她做不到视人命为草芥,这种情况,换做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现代人,恐怕都无法做到毫无心理压力。
与其说是杀人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倒不如说,更确切的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双手沾染了鲜血这个事实,毕竟,这,欠下的是一条人命,不是一眨眼就能说忘就忘的事情。
然而,这样崩溃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又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爆发,再次震动了京城,也惊到了莫倾卿。
那是,贺兰宸所在制炮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