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道君半缘 14

  埋骨之地,环境飞沙走石,十分恶劣。
  王权沧顾拗不过半缘,允许她来埋骨之地。东侗也拗不过王权沧顾,同意他让心腹暂时处理政务,跟过来保护半缘。
  王权沧顾和东侗合力施法,创造了一个保护罩,把那些风沙阻隔在外方圆几百米。
  半缘内心有些崩溃,当年的埋骨之地虽然恶劣,但是至少不是沙漠啊!
  “玉箫在发光,骨笛就在附近。”东侗瞥了眼散发莹莹光亮的玉箫。
  半缘也按捺心里蠢蠢欲动的感应,也有一点点激动、期待与侥幸。或许,真的能见到哪吒和师傅呢?
  半缘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轻轻扯了扯王权沧顾的袖子,低声道:“少爷,可以跟我讲一讲地府女帝的事迹吗?她是个巾帼英雄吗?”
  王权沧顾与东侗相视一眼,继续往前走的同时,零零散散地跟她提起听闻的神话:“不,相反相传,女帝年仅三千。算起神仙的年龄,只能算是青涩少女。”
  “她胆怯,柔弱,法力平平。但却在存亡之际,比谁都坚强伟大,奉献自己的元神,拯救了多数人。”
  “关于她的主要事迹有很多个版本,但我最相信的一个版本,是女帝体弱多病。她为了师傅大圣,和竹马三太子,落下了不少病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磕磕碰碰,受了不少苦与伤痛。”
  “女帝深居无边深渊,却格外喜爱美好事物。她是封神时最年幼的人,我通过玉箫,隐约可见些极其破碎的记忆片段。朦胧之间,唯一毫无疑义就是,她是极美的。”
  半缘心底的苦涩宛如潺潺溪流,遍布全身,流至指尖时微微酥麻。阎九幽……那个女孩子不会回来了,在世间永恒殆尽。假以时日苏醒过来,也只是她的复制体。其实那些苦都是九幽那孩子受的,她仅仅是承受那孩子的后遗症,都难以忍受。
  一阵心悸,半缘捂住胸口。骨笛……很近了……
  一朵曼陀罗悄然绽放在半缘脚下,迅速凋谢。半缘所站立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王权沧顾一把揽过她的腰,和东侗一起立刻跳跃到安全区域。
  裂开的缝隙里,骨笛逐渐浮现出来。通体雪白无暇的骨笛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恍若划过北地雪雨天际的极光。
  半缘轻颤着双手,伸出手来。骨笛自己落在了她的掌心间,蓦然间,骨笛上飘出一缕淡淡的白烟。
  化作了鬓间戴着曼陀罗的黑裙少女,她伸出双手轻轻拥抱半缘,凑近她的耳边低语:“骨笛在每一个界面都会积攒这个界面它所获得的能量,化为己用。并且,可以变成各类你获得的神器。这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愿你安好,薄薄。”
  语罢,便消散在天地间。
  半缘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骨笛,它的笛身上,除了曼陀罗外,又多了一朵合欢花。
  耳边传来王权沧顾与东侗的声音:“看来缘儿的确与骨笛有缘,骨笛这就认主了。”“这次收获颇丰,有惊无险。我们也赶快回去吧。”“诶?缘儿,你怎么……”“缘儿?”
  半缘望着骨笛上的斑驳泪痕,努力扯出一抹笑来,道:“没事,不过是被风沙迷了眼睛罢了。”
  两人沉默不语,有保护罩在,风沙不侵。
  半缘也缄默无言,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但至少那些残魂还可能转世为低等生物。可是她凭借自己的执念,给了她如此大礼,还特意附身神识来告诉她。如此情谊,以她受百年折磨,最后永堕迷失之中,不得轮回为代价。
  ……
  落雪无声无息,寒风凛冽,晨起之时难免困倦。
  半缘撩开罗帐,王权沧顾还在睡,她靠着床杆坐下来,双手托腮,仔细端详他的睡颜。
  眉眼端正,鼻梁挺直,睡着时五官显得异常柔和,恍惚还是初见时那个沉静雍容的少年郎。
  其实这些月份他没怎么变,面孔轮廓更深刻了点,举手投足间多了渊渟岳峙一般的威严气势。
  这半年过去,那一抹曾伴随他好几年的郁气就像齑粉一样,早已烟消云散,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脱离王权家倒也算是明智之举,也随着诺言,时常陪她一起看遍世间繁华。可怜了东侗,这时候独留他一人处理事务。
  东侗教她的无形杀乐,她也小有所成,算得上初出茅庐。他时常带她出去历练一番,不过多数还是他出的手。
  这半年来,半缘过得舒适,东侗的好感从65到了75,王权沧顾也从85到了90。
  他们的关系日益亲密,可不能接着这般平淡生活。这样下去,王权沧顾或许能在岁月蹉跎之中沉淀爱情,可是东侗不能。
  东侗与她之间隔着暧昧而又朦胧的纱,他不能戳破,不能拉进距离。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有缘无份。
  所以,爱情这种东西,在漫长岁月静好的时候,或许真的能增长。可是在生死相依的刺激中,才是最猛烈的。
  半缘想着想着忍不住靠过去,亲他的鼻尖。刚要分开,床上的人忽然按住她吻她的唇,动作很轻,但力道强势,不容拒绝。
  等她回过神,已经躺在他怀里了。他懒懒的,衣襟半敞,鬓边散落几缕发丝,环抱着她,低头吻她的面颊。她刚梳妆毕,头发、衣襟散发阵阵幽香,松软而香甜。
  他这番慵懒随意的模样甚是少见,与东侗有几分相似,也不亏是表兄弟。他平常淡漠自持,也就醉酒和刚醒时会撒娇。
  半缘拢拢杏色地披帛,推他起身,“少爷,辰光不早,该起了。”
  半缘挽起袖子,皓腕上一串细如虾须的嵌宝镯子叮叮响。她洗了手,亲自服侍王权沧顾梳洗。
  给他换上了衣服,然后把他按在镜台前,帮他梳头发。
  平时都是她抬头仰望他,现在得换成他抬头看她,她觉得很好玩。下巴往他肩膀上一点,俯身趴在他身上,对着海兽葡萄纹铜镜笑。
  王权沧顾低头整理袖口,眼帘半抬,瞥见镜子里满面笑容的她,也跟着笑了。
  她笑起来明媚一如云兴霞蔚,鬓发乌浓丰泽,双眸漆黑发亮,韶秀清丽。仔细看,眉眼间又似比寻常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娇媚。他喜欢看,喜欢她的一切。
  他握住她执梳篦的手,逐根吻她柔嫩如笋的指尖。只要她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的,再大的难题也不算什么。
  “今日,侗表弟又要带你去历练?”
  “嗯,怎么了?少爷。”
  “……没什么。”
  “哦……”
  “那个……”
  “嗯?”
  “早些回来。”
  “好。”
  两个人平常话都不算多,平平淡淡从从容容随遇而安的。但是,一点都不尴尬,温馨舒适而又惬意甜蜜,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