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阴谋正在诞生
“那小子当真不上当?”
钱横看向儿媳妇的眼光中,充满了怀疑。
碧荷见状急了:“大人,当真如此,那废物不知怎的,居然识得字了,死活不愿意画押认罪···”
钱横听着,眉头紧锁:“事情不好收拾了啊···”
次子被关在牢中,讲道理算不上什么大事。
钱家好歹是云中名门望族,虽是商贾起家,但也是有些能量的。
长子钱义,如今就在名将周亚夫麾下细柳营,做一个中层军官。
更是将小女早早嫁入魏家,与故云中守魏尚结为姻亲。
云中上下,不说唯钱家马首是瞻,起码也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前些时日,战火熄灭,钱横正痛心于没能从战事中捞到便宜的时候,在军中任职的旁系子侄钱不疑上门,提出一个让钱横无法拒绝的美事。
南城郊,有数百流民聚集,无钱无粮就快要饿死了!
钱横闻之,弹冠而庆!
战争带来的流民对于地主豪强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原因无他:流民,绝对是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人!
若是运作得当,那数百人就能尽入钱横囊中,卖身与钱家,成为钱家奴仆!
要说此时什么东西最值钱,最保值?
土地田亩?
呵呵!
或许长安的地主会告诉你,长安土地一亩作价数万钱!
但在云中,汉匈交界的第一线,土地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大片大片的荒地,只要有人去开垦,回头给地方官衙报备一下,就可以得到田契,成为那块土地的主人!
问题是,何必呢?
费尽心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砸那么一大笔投资进去,就得到一片没人愿意买,一年只能种出两石甚至一石多粮食的盐碱地?
根本就划不来!
真正值钱,并且可以带来远远不带财富的,是奴隶!
汉律规定,男子年满二十,就要遵守地方安排,参与不同程度的徭役。
虽说包吃住,但青壮劳力离家数月,那对任何一个农户家庭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而有钱人家,也不愿意让孩子去吃那份没必要的苦头。
怎么办呢?交钱!
根据‘贱更策’,缴纳一定钱财到地方官府,官府再用这笔钱去雇佣人,去完成原本应该由钱财缴纳者进行的劳作。
这时候,豪强的盛宴就到来了!
这年头,敢自称为豪门望族的人家,谁家没有个几百上千的奴隶?
他们会将家中奴隶送到官府,让奴隶去替人服徭役!
得到的雇钱,又怎么可能给奴隶呢?
奴隶,连肉体带灵魂,可都是私人财产!
按照惯例,贱更者还得给替代者一笔谢礼,这就又是一笔钱!
把奴隶送去服役,期间衣食用度自也是官府承包,又剩下一笔!
靠着这一招,有钱人财富越来越多,家产越来越大!
而穷人农户,只能在土里刨食不说,还得将手中不多的积蓄拿去躲避徭役。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豪者愈富,贫者愈穷;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哪怕抛开这些不说,光是他们本身的价值,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现在奴市行情,女奴两万钱,小奴六千,成年壮奴,更是超过四万钱!
数百流民,要是全都吃下,等于直接得到上千万钱的财富!
至于成本?
对于饥寒交迫的流民来说,还有比米粮更重要的东西了吗?
这样一来,钱横需要付出的,不过就是一些粮食,再加上一些象征性的钱财而已!
如此‘怜顾’流亡百姓,合理价格买下他们的卖身契,官府都挑不出什么错!
可恨那伙流民,腰板硬的不像话,宁肯饿死,也不愿意签下卖身契!
钱横就只好上些手段,好逼得他们早日就范。
谁曾想,那伙流民之中,有参军戎城之人,居然还立下不小武勋!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区区一介武夫,侥幸立功,顶多会让此事变的棘手一些。
好巧不巧,家里那个蠢货带着人就跟那武夫打斗起来,还闹出人命!
钱横心中明白,这事儿要是闹大了,自己落不着什么好。
但要他放弃到嘴边的肥肉,却怎么都不太乐意。
恰好,那武夫的发妻被次子纳入房中,钱横就派去,想骗那武夫认罪。
那匹夫认罪伏诛,其余人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再使点钱两走门路,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可恨那匹夫不上当···
钱家固然显贵,但没什么家族底蕴,靠着夹带铜铁走私匈奴,才得以发家。
钱横对如今的局面也是没了什么办法。
愁眉不展之时,房外传来敲门声。
钱横满脸不耐,朝外呵斥道:“吾不是说了?今日不会客!”
书房门却依旧被打开,闯入者满脸焦急:“父亲怎的如此糊涂?!”
钱横见长子归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抱怨一通。
“军中就教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
被儿子这么直白的教训,钱横尴尬之余恼怒不已。
钱义自知失礼,告罪一声,还是急不可耐道:“父亲大人,孩儿说了许多次,儿从军小有所成,正是厚积薄发之时!”
“钱财银两,不过过眼云烟,父亲怎的还放不下?偏生要惹出这番祸事?”
钱横脸色因愤怒而通红,表情扭曲不已:“混账东西!”
“老子生你养你,就为了听你教训亲父?”
“若不是为父数十年来的筹谋,你哪来的钱捐为郎官?”
“现在翅膀硬了,教训起老子来了!”
“滚!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钱义马不停蹄自长安归,刚进云中就听闻家中之事。
急忙赶道家中,却见父亲根本听不进去劝解,只觉心中烦闷无比。
终究还是不敢逆了礼法人伦,对父亲深深一拜,便告辞离去。
“你也给我滚出去!都滚!”
将碧荷也骂出书房,钱横只觉心中窝火不已。
怒气冲散理智,一丝疯狂悄然发芽,在钱横的心中深深扎根。
“我就不信了!”
“区区颔首贱民,还敢与我为难?”
书房外,久久不愿离去的钱义,听着父亲含糊的自语,心中不祥之感愈发强烈。
“但愿父亲别再做什么傻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