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兄妹情深
师部的战地医院,设在罗盘山中愁牯岭的半山腰上,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刹里。这里地势险要,愁牯岭通往外界的隘口是一夫守关,万夫莫开。日军数次前来侵犯,都被游击队阻击在隘口之外。
有一条等外的蜿蜒盘山黄土公路,可以到达愁牯岭的山脚下,和平时期,罗盘山区的人民将深山里的木材、山珍、皮货、水果等土特产,用马车、人力车,从这条黄土公路上运往山外,换回盐、洋火、洋油、洋布、洋胰子等生活日用品。抗战以后这条本来就不太好的黄土路,游击队为了防止日本人的坦克、汽车开进来,在沿途挖了很多沟堑,什么车都走不了了。山民们,听说国军的医院要设在愁牯岭,凭着他们纯朴的抗日热情,沿途的百姓,男女老少齐动手,经过了一整夜的苦战,进行了简单的填平、修整可以凑合着走马车了。于是,医院的**设备和住院的伤病员都用马车和骡车运抵到了这里。
从罗盘山镇走盘山公路到愁牯岭有五十来华里的路程,在山中还有一条小道,比走公路要快近一半,只是山高路陡,羊肠小道,很不好走,去年雷至泉独自一人进山,就是走的这条小路。抬着雷至泉学校的工人们为了争分夺秒抢时间,他们走的是小道,但这要辛苦多了。工人们不顾辛苦轮换着抬,终于经过了两个来小时奋力跋涉奔波,到达了愁牯岭的古刹里。
工人们在抬的时候,如龙似虎,好像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可是,到达了目的地刚放下担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腿脚不听使唤想起来也起不来了,只能躺在地上喘息,微闭的双眼也懒得睁开。他们这种忘我的精神,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了罗盘山中学的广大师生员工,对他们的**校长雷至泉的一片真实的崇敬之心。
策马紧跟其后的战地医院的魏院长,到了医院,下马后就立即叫来了医生和护士,将雷至泉从担架上抬到了急救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雷至泉对眼前的情况,自己浑然不知。在急救室里魏院长和几位军医,再次对雷至泉进行了详细地检查。最后确诊:下肢股骨干骨折,胸壁受了挫伤,第五根肋骨骨折,由于肋骨的断端刺破了胸膜和肺,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气胸和血胸。因此,病人胸部紧迫,呼吸困难,脸色苍白,有轻度发钳和贫血,还有低热。气胸和血胸若进一步发展,感染加快,病人就有生命危险,所以病人正处在危险期,眼下情况紧急。
魏院长首先果断地让护士用大管针从雷至泉的胸膜腔内抽血液,然后注射盘林西林溶液,以控制感染的发展。用六至七厘米宽的胶布固定整个胸廓,对雷至泉的下肢骨折处,注射普鲁卡因,用牵引进行复位,然后用管型石膏固定,这一切做完,已经到了天黑。将雷至泉放置在危急抢救病房,由两个护士进行监护观察。魏院长对监护的护士叮嘱说:“对抽出的血进行观察,看它是不是凝固,将结果告诉我,对病人的呼吸和热度仔细监视,有什么变化也及时向我报告。”
抬担架送雷至泉来医院的几位工人,经过了一个半天和一个晚上的休息后,体力已基本恢复,早饭后要回学校,临走时想看一眼他们的**校长,由于怕感染,危急病房除了有关的医生和护士外,别人都不能进去,因此他们只能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一眼:雷至泉上身绑满了胶布,下身打着石膏,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地平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工人们看到这情况,都难过地掉下了眼泪。他们与魏院长告别时,魏院长告诉他们:“你们的校长,从昨天下午和晚上,总的来说,病情比较稳定,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还不能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工人们留下了他们对雷至泉的惦念回到了学校,自然也将他们看到的和魏院长说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徐满志,自然也传到了罗盘山中学所有关心雷至泉安危的师生的耳朵里,让他们深深地牵挂,尤其是雷自立和吴娟娟对雷至泉的安危更是魂牵梦萦。
在通往愁牯岭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山气蒙蒙,微雨潇潇,有三名骑马的国军。为首的是一位戴着少校军衔的女军官,她一身黄色的戎装,腰上别着‘布朗宁’手枪,肩上斜挎了一个有红十字的牛皮药箱,驾驭着一匹枣红大马,昂首挺胸飒爽英姿,和身后骑着两匹白马,背上背着钢枪的战士,扬鞭策马地向愁牯岭奔驰。这位女军官叫雷至洁,是师部战地医院的女军医。
她在医科大学外科专业学习时,日本人发动了侵华的战争,侵占了我国东北的大片国土,让雷至洁义愤填膺,大学毕业后,她怀着满腔救国救民的热情,毅然决然地参了军。随着部队转战南北,已快五个年头了,在无数次的战斗中,她勇敢地冒着枪林弹雨,在前线抢救伤员。她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高材生,所以当军医后,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在医治伤病员中,还能用她的**去滋润、抚慰伤病员痛苦的心和悲观失望的情绪。
只要是经过她开导的伤员都能积极配合治疗,因此有的伤员康复得很快,回到了部队;有的既使一时不能康复,要转到后方医院,也是情绪稳定的带着乐观的希望走的。由于她出色的工作,因此,多次立功受奖,被赞誉为军中的一朵永不凋谢的将清香撒满军营的红玫瑰。
当师部的战地医院在愁牯岭安置就绪以后,雷至洁奉令带着两个战士下部队去巡诊,最后到了师部。从她的好友宋副官哪里听到了,国军的士兵将罗盘山中学的校长打成了重伤,已送到他们的医院进行医治,并告诉她,这位校长叫雷至泉。
雷至洁顿时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我大哥的名字吗!难道是他?可她又马上一想:她的大哥是农场的场长,怎么可能跑到这个大山里来当校长呢?再说了,**这么大,同名同姓的多着呢!决不可能是她的大哥。她如此揣度后,在思想上是否定了挨打的校长,是她的大哥,可是在她心里却鬼使神差地让她在心里放不下,还七上八下地犯嘀咕。所以她在师部该做的事做完以后,就急着往愁牯岭赶。
在山道坎坷、弯道深深,和马蹄嗒嗒的声中,奔驰如箭。在后面的两位战士奋起追上她后,大声担心地说:“雷医官,路不好走,跑慢点,注意安全。”战士的话,她只当耳边风,扬鞭策马飞驰如旧,一路上将两位战士拉得很远。她一路迤逦奔波,到了设在愁牯岭的战地医院时,她的枣红马已浑身大汗,她自己也是气喘吁吁。
雷至洁下马后,就急着往病房里跑,快到病房时,她停住了脚步,用手按住急促跳动的心,心想:要沉住气,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进病房,万一真是她的大哥呢?他们兄妹已多年不见,这么突兀,彼此肯定激动万分,作为医生的她,自然懂得这是伤病员的大忌,特别是重伤员。于是,她定了定神,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前,从没有关实的门缝里,定眼往里面一瞧:在病床上,一袭白色床单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大脸,微闭双目的病人,迅即进入她的视线的一刹那,就像触了电似的让她全身剧烈地一颤,差一点没有喊出声来:我的天耶!这不就是让她梦里萦回千百度的她的同母同胞,大哥吗!顿即,她的头膨胀大了,一阵晕眩差一点摔倒在地。她赶紧扶着门框,这时她眼中的泪水管不住地哗哗地往外流。
在病房里守护在雷至泉床边的护士小赵看到了,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到她的跟前搀扶她,十分诧异地问:“雷医官您怎么啦?”雷至洁赶紧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前一晃,“嘘!”了一声说:“小声点。”接着她把小赵护士拉到离病房稍远一点的地方,眼睛盯着护士,十分关切地问了对病人治疗的情况和现在的病情。
小赵护士向她详细地说了治疗的情况后说:“现在病人的伤情基本上控制住了,还有一点轻度的感染、低热和昏迷。魏院长现在最担心的是,胸部的内出血还没有停止,惟恐出现血胸。”雷至洁急忙问:“有没有贫血?”
“经化验检查,有中度贫血。”“为什么不赶紧输血?”“现在血库里没有找到与病人同一血型的血,魏院长正为了这事着急呢!现在就只能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快,去叫小沈、小马拿输血的器械来,马上抽我的血,给病人输。”
雷至洁如此反常的举动,让小赵惊愕地望着她,站在原地不知所从。雷至洁看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情急似火地大声说:“快去呀!发什么愣!”小赵也有些急地说:“要不要先化验下你的血型?”“不用。”“要不要跟魏院长说上一声?”
雷至洁生气地瞪了小赵一眼说:“你怎么有这么多的要不要,人命关天,我叫你去,你就去。”小赵见到很少生气的雷至洁今天真的生气了,态度又很坚定,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应了一声“唉!”转身就跑。在路上由于跑得匆忙,没有注意抬头看前面,在一个拐弯处,撞在了正往这边走的魏院长的身上,使毫无提防的魏院长,打了个趔趄,嗔怪地说:“看你这个小鬼毛毛躁躁的,发生了什么事?”
小赵很不好意思地看了魏院长一眼说:“雷医官要我去叫小马和小沈,拿输血的器械给十号病人(这是雷至泉的病床号)输血。”魏院长欣喜地问:“雷医官回来了?”小赵一边跑一边答应了一声“嗯。”并说:“在十号病人的病房外。”
魏院长,叫魏焕然,东北人。父亲由学徒苦斗到一名实业家,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机械厂的老板。日本人入侵东北后,对他的父亲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逼着要他的工厂为日本人制造武器。由于他父亲有爱国心和正义感,又是一个钢铁汉子,在日本人威逼面前始终是一句话:“卖国坑民的事咱死也不干。”由于他坚定不屈,后来日本人就诬称他欠了一个日本商人的一大笔债,虽然他对这莫须有的债务,据理力争,死不认账,日本人也没有拿出令人信服的强有力的证据,还是仗势堂而皇之的以抵债的名义,没收了他父亲的工厂。其父因此被气得一病不起,命归黄泉。
正在医院当医生的魏焕然悲愤已极,把对日本人的深仇大恨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心里。“九,一八”事件发生后,就怀着对日本人的深仇大恨参了军,在国军中当了一名外科军医。跟随部队转战了多年,由于他表现出色,由军医升迁到现在的师部战地医院的上校院长。
雷至洁参军后,到了他所在的战地医院。两人是同行,都有一颗爱国的心,都有一颗对伤病员的**,在工作中相互切磋,相互帮助、支持和鼓励,在生活上彼此关心、体贴。魏焕然比雷至洁大了五岁,魏焕然在雷至洁的面前既是上司也是兄长,久而久之,两人产生了相互爱慕之心,成了一对恋人。不仅在战地医院无人不晓,在师部知道的人也很多。
在一次师部欢庆新年的宴会上,师长走到他们俩人跟前很郑重地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等着想喝你们俩的喜酒呢!”并自告奋勇地说:“到时候我要做你们两人的主婚人。”他们俩对师长的盛情和关怀十分感激,然后婉谢地说:“我们商量好了,抗战胜利之日,就是我们俩人结婚之时,到时候一定请师座为我们主婚,也请在座的各位同僚届时务请赏光。”他们如此赤诚励志抗日的精神,受到了师长及在场的同僚们高度地赞扬。
魏焕然和雷至洁为了更好地尽到一个医生救死扶伤的圣神职责,不愧于白衣天使的光荣称号,他们力求在医术上精益救精,尽善尽美地为伤病员服务,他们在相互激励下,多年以来一直坚持写‘战地救护札记’,把他们亲身在战场上急救、医治伤病员中,成功的,不太成功的,甚至失败的种种经验和教训的病例,经过两人促膝切磋琢磨,从医学的理论的高度上进行分析总结。他们坚持不懈地做这项工作,使他们自身的医术水平得到了不断地提高,从而,也提高了对伤病员的治愈率,为此他们两人同时荣立了二等功。
他们的札记已经写了近二十多万字,在外科急救的理论上,有不少是未见经典的见解,和理论上的创新,已是一部实践性、理论性都很强的外科医学著作。在为部队培训基层卫生员时,他们以此为教材,学员们普遍反映听得懂、学得快、记得住、用得上。军内不少业内人士看到后都认为是一本难得的医学著作和学习的教材。
在他们的‘札记’中还有一部分非常宝贵的资料:当部队每到一个新的驻地后,他们总是在百忙中留心地打听当地有没有专治外伤的‘土郎中’只要有,不论名气大小,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克服一切困难**拜访,不耻下问地向其谦恭请教。
在这些‘土郎中’中,有不少爱国济世救民之士,在他们赤诚之心的感召下,为了抗日的大局,不仅将他们治疗外伤的绝招、草药无保留地传给了他们,而且有一些人还将他们的祖辈只传男不传女的祖传秘籍给了他们,并感人至深地对他们说:“让它多救活几个我们的抗日战士吧!”他们将这些从民间挖掘出来的我中华民族的医学宝贵遗产,都一一详细地整理,记在了他们的‘札记’中。
而且,还将这些土方、秘籍创造性与西医结合在一起,用于对伤员的救护、治疗的临床上,取得了很好的治疗效果,这些病例他们也悉数录入了‘札记’。
他们坚持做这项工作是相当不容易的,因为他们是在战火纷飞的大环境下,经常要冒着生命危险对伤员进行救护和医治,有时是日以继夜连续工作,为了不间断地写好‘札记’,他们经常是在身心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在微弱的灯光下,甚至打着手电筒,在自己的双膝盖上写的。他们之所以能数年日复一日地坚持不懈地这样做,完全靠的是一种精神——让可爱的战士们少受一点痛苦,早日康复,重返前线,争取抗日战争的早日胜利。
这部‘札记’他们都弥足珍贵,两人还信誓旦旦,心心相印,只要工作不止,生命不息,就要将这部‘札记’继续写下去。平时,用桐油布包上,放在魏焕然从不离身的牛皮挎包中,人在它就在。
魏焕然和雷至洁他们是在同一个心愿、同一个目标,从祖国不同的地方,在硝烟弥漫的军旅生涯中相认相爱的,被同僚们誉为一对‘抗战情侣’。
他们可能受到了太多的儒学思想的影响,也可能考虑到他们是军人和所处的战争环境,平时两人之间没有情意缠绵的卿卿我我,人们看到的是堂堂的军人仪表,什么时候都是一付严肃认真的脸孔。在同僚们的眼里,是一对缺少激情、没有浪漫、守旧、刻板的情侣。
其实,他们是把对对方的爱深深地藏在彼此的心里,把他们爱的情感融入到了体现他们的人生价值,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工作中;表现在彼此的尊重,对工作的相互极力支持、帮助和严格地要求中。因此,每当一个个伤员在他们的抢救治疗和手术刀中,走向康复又重返战场杀敌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情感也增深了一层,随着他们情感的不断深化,难以割舍的彼此之间的牵挂也与日俱增。
每一次赴战场,每一次下部队巡诊,他们之间都是牵肠挂肚的,有时时间稍长一点,没有平安的信息,都会引起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但这一切只是在他们的心里,外表上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毫无疑问雷至洁这次下部队巡诊,魏焕然也是少不了牵挂,虽然只有几天,在他的心中也是漫长的。因此,当小赵护士碰上他并告诉他,雷医官回来了,在他的心中的欣喜是不言而喻的。
魏焕然急步向十号病人雷至泉的病房走去。快走到时,看见雷至洁坐在病房外,低头抽泣,他感到非常惊奇,叫了一声:“至洁,你回来了。”雷至洁听见魏焕然的声音,倏地站起来带着满脸的泪水,一反常态地跑到魏焕然的跟前紧紧地抱着魏焕然,抽搭地哭。
他两人这种亲密的相抱,还是第一次,魏焕然还很不自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十分温情地问:“至洁你怎么哪?”雷至洁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更加止不住地抽泣。
自到他们听到了小赵护士的声音:“呃!小沈、小马你们怎么那样磨蹭,快走呀!雷医官一定等得着急了。”雷至洁才松开了抱着魏焕然的手,赶紧抹了抹眼泪说:“焕然,小赵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我要赶紧为十号病人输血。”“输血?”魏焕然有些茫然地问。“是,给十号病人输血,再不输血就会有生命的危险了!”
魏焕然态度雍容地说:“至洁,你用不着紧张,十号病人刚检查化验过,眼下还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中度贫血,我一直在严密观察,也在考虑给他输血,只是现在血库里没有找到与他同类的血型的血。”
雷至洁十分坚决地说:“输我的。”魏焕然对雷至洁今天的表现和举动愈来愈难以理解地说:“至洁,你沉着冷静一点,我很不明白,你刚回来怎么对十号病人如此关注,还火急火燎地要用你的血输给他,你的血型能和他的一样吗?”
“当然一样,焕然你怎么就不明白,怎么就不知道,我与十号病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呀!”
“你说什么?”魏焕然睁着两支灼灼的大眼极其惊讶地望着雷至洁问。雷至洁不无忧伤地再次肯定地说:“他是我的大哥。”
“真的!?”由于魏焕然感到太意外了,惊诧地一时难以置信地望着雷至洁,从她双眼中滚动着的泪水和渗透着兄妹亲情的举止中,让他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时小马、小赵、小沈拿着输血的器械走来了,雷至洁从她的牛皮医疗箱中拿出了一个大口罩戴在了脸上。心想,现在还不能让她的大哥认出自己来。
当雷至洁的鲜红的血液通过针管流进雷至泉的血管时,雷至泉苍白的脸色有了红润,一直微闭的眼睛也慢慢睁开了,再现了清亮的亮光。来医院从昏迷到苏醒,他第一个看到是脸上戴了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女军医。
雷至泉从雷至洁那尽显欣喜关切的眸子中,恍然似乎觉得这目光、这眼神是那样的曾相识。不禁让他骤然想起了经常让他魂牵梦萦的至洁小妹:
她也是一个军医,多年来出生入死在抗日的战场上,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时,内心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和苦涩,眼中涌出了惦念的泪花。雷至洁见状知道雷至泉是在想起什么了,赶紧扭转了头,强忍住了兄妹重逢不能相认的痛楚和泪水。走去病房后,将小赵叫到一边对雷至泉的护理进行了交待,并再三叮嘱如果十号病人问起她的姓名,一定不要告诉他,并要她也告诉其他的护士。小赵听后觉得很奇怪,看到雷至洁严肃认真的态度,又不敢多问,只得连连地点头。
雷至洁由于从师部赶来时在路上走得太急,没有休息又马上给雷至泉输了血,一时脸色苍白,心里有些发慌,想到宿舍去休息,在路上忽然一阵晕厥,差点摔倒在地,正好被往这边走来的魏焕然看见了,急忙跑到她的身边将她搀扶住了。
在他们往宿舍的方向走的时候,雷至洁向魏焕然唠唠叨叨:“焕然,给我大哥输的血是不是太少了?”魏焕然一怔说:“太不少了,你坚持输了六百西西,其实输四百西西就足够了”
“我明天再给他输一次血。”
魏焕然吃惊地说:“至洁,你怎么啦?你也是一个老到的医生了,怎么在自己亲人面前就乱了方寸,你这次输血对你大哥渡过危险期的确是及时雨很重要,不过眼下是足够了,明天再输显然是画蛇添足,再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再输了。现在你大哥至关重要的是要解决他内出血的问题,今天我要护士抽了一次血,正在做血液的凝固实验,假若出血还在继续,我们要考虑手术止血。”
雷至洁听到这里紧紧抓住魏焕然的手急切地说:“焕然,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救活他,我不能没有他这个大哥呀!”魏焕然言之凿凿地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会的。不过你也不能太着急了,从现在情况看,你大哥虽还没有过危险期,但也没有到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第一,他现在只有轻度的感染和炎症,发展成脓胸的可能性小;第二,也没有发生粘连影响到肺部的机能。所以能安全渡过危险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还需要时间。你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主要是太着急了。伤得如此严重,要痊愈是要有一个较长的过程的,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这些你都懂,只是在你的亲人面前,由于你的心太着急了,所以你也就懵懂了。”
到了宿舍,魏焕然让雷至洁在床上躺下后,深情地说:“现在你最要紧的是好好地休息,别的暂时不要多想。我马上去伙房,要他们给你做点吃的。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多喝水,将发给我们的美国奶粉和罐头不要留了,都拿出来吃了,补补身子。”临走时含情脉脉地说:“一定要睡着了,祝你做一个好梦。”
雷至洁躺在床上,她放松地伸展着四肢,只觉得像散了架似的,哪里都痛,哪里都不舒服,闭着眼睛想睡,满脑子里都是她大哥的影子,都是她孩提时与大哥相处时的情景。
她在家里是老四,上面有三个哥,下面有一个弟和一个比她小的收养的妹妹。她的父母偏偏喜欢女孩,所以她在家里很受父母的宠爱和娇惯。
由于在家里的这种特殊的地位,平时爱撒娇、耍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她的三哥雷至华只比她大二岁,对她的娇小姐的脾气不买账,因此,在三哥的面前经常受委屈,受了委屈就跑到父母的面前去告状,因此她的三哥就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告状猴”。她的二哥雷至清,从小就像小大人似的为人严肃,在兄弟姐妹中不合群,自己玩自己的,对她自然也是既不招惹她生气,也不哄着让她高兴。只有大哥对她最好,平时疼爱她、呵护她,只要她高兴什么事都依她,在她与三哥的纠葛中,不论她有理没理,总是一味地站在她的一边偏袒她。因此三哥常生大哥的气,大哥总是笑哈哈地对三哥说:“你是男子汉。”这句话三哥很爱听,也就不生气了。
她记得有一回,三哥自己做了一个木头的手枪,别在腰里那个神气劲,让她羡慕得要死,望着那个枪把眼睛都看直了,再三央求她的三哥让给她玩一会儿,三哥就是不肯。跑到姆妈哪里去告状,姆妈连哄带劝后,三哥提出了一个条件说:“玩一会儿也行,你要当我的勤务兵。”她不知道什么是勤务兵,也就答应了。三哥将枪给了她,她在腰里记了一根草绳,也把枪别在了腰里,学着大兵走路,那个神气、那个高兴就甭提了,要说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这时只听三哥叫:“勤务兵跟我走,我们去滚铁环。”又说:“勤务兵拿着我的铁环跟着我的后面走。”到了大堤上,她三哥滚了一会儿铁环后又说:“勤务兵回家去,把我的陀螺拿来。”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使唤过的她,正在同几个小朋友跳房子,于是说:“你自己去吧,我没空。”
“你是我的勤务兵就应该听我的命令。”这下,她明白了什么是勤务兵了!于是说:“我不当你的勤务兵了!”“那你就把我的枪还给我。”“给就给!”她生气地将枪使劲扔得很远。跑回家在姆妈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不久在县城里上高小的大哥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连夜给她做了一支木头枪,枪的头上还安装了一个黄铜子弹壳,比她三哥的更像真枪。她别的腰上,故意地在三哥的面前晃来晃去,三哥只能干瞪眼。她还学着她三哥的口气说:“你当我的勤务兵可以让你玩一会儿。”把她三哥气得脸都变了形。
说起她的大哥珍藏在心里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在他们的‘雷家大屋’后面有一片树林子,在林子里面有几棵桑树,到了夏天树上的黑紫色大桑葚非常诱人,她早就嘴馋地想吃了,自己不敢上树,在地上够不着。一天大哥从学校回来了,她跟大哥一说。大哥二话没说,就带着她往后院的林子里走,当时大哥穿了一件新的白色的杭纺衬衫,他怕被树枝刮破了,上树之前将它脱下,挂在小树上。
大哥爬到树上后,将摘下来的桑葚一把一把地往下扔,她从地上一个一个地捡,当捡到她的小手拿不下了,看见了大哥的衬衫,于是她取下来铺在地上,将桑葚放在衬衫的上面。当大哥忙乎了一阵子后,觉得摘得不少了,从树上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的丰收成果高兴时!看到放桑葚的白衬衫,变成了花衬衫了,心痛地急忙将桑葚从衬衫里抖落了出来,将衬衫拿到林子下面的水沟里去洗,怎么使劲洗衬衫还是紫一块白一块很不像样子了。她知道自己闯了祸,害怕地哭着掉眼泪,大哥虽然在心里很心疼他的新衬衫,也知道回家后肯定会挨爹妈的说甚至挨打。可是大哥对她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还逗着她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一哭就变成丑八怪了,把她逗笑了。大哥跑到稻田中间的一个水塘里折了一个荷叶,将桑葚包了起来放在了她的手里,并很郑重地对她说:“回家后你只管吃你的桑葚,其他的事就装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家里在姆妈面前大哥大包大揽说:“是他没有注意,用衬衫包了桑葚,”并很懊悔地说:“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将这事儿说得与她一点也没有关系。这个衬衫是杭纺做的,在当时很贵重,别的孩子都没有,因为大哥是长子,只给他做了一件。
姆妈拿着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衬衫,气得两手发抖,操起扫帚就往大哥的屁股上打,大哥不跑也不躲,躲在一旁的她忙喊:“大哥你快跑呀!”大哥还是让姆妈打,让姆妈把气出完,心甘情愿地替她挨打。
爹爹知道了这事后,也很生气,骂大哥:“少心眼、犯傻气、败家子。”大哥是长子,爹对他寄以厚望,因为此事,爹独自一人失望地长叹短吁:这是雷家的不幸啊!大哥对爹对他的误解和伤心,虽然心里很难过,为了她,他不争不辨,只是再三地在爹的面前说:“您的儿子不傻,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犯的,您就放宽心吧!”
经过这件事以后,大哥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相信这样的大哥是不会让她的爹失望的。说到她与大哥的兄妹情,还有一件事更是她没齿难忘的。
在她的家乡,每逢过春节,当地的人在节日里,有耍狮子的、有划旱船的。划旱船表演的是:一个渔夫驾船在河里打鱼,碰上了一个蚌壳精,蚌壳精对渔夫百般献媚调情的故事。
有一年的春节,在家附近河堤的拐弯处,来了划旱船的,锣鼓一响,她要大哥带她去看,那时的大哥也就是十来岁,我们到了哪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满了,只看见人的背,只听见里面的唱声和笑声,她和大哥就拼命地往里面挤,人挨人的谁也不肯让,挤不进去。这时大哥蹲下身子要她骑在他的脖子上,大哥费力地站起来以后,她比前面的人高出了半个头,什么都看见了。
那个蚌壳精,虽然是男的扮的,但很像女的也很漂亮,逗得那个打鱼的老上她的当。看得她心里那个高兴、得意,甚至还有几分骄傲,觉得她比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神气,都幸福。直到最后蚌壳精将渔夫夹进了她的蚌壳里。
表演完子,她还觉得没有看够呢!可是当她从大哥的脖子上下来时,那是冬天,大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在她的面前没有说一句累的话,只问她:“好看啵?”她连点头说:“好看,好看。”大哥高兴地笑了,可大哥他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呀!
当时她觉得她的大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哥,她紧紧地搂着他,她感觉到了他急骤跳动的心,这是为了她累的。人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种纯真的兄妹情谊吗!想到这里她伤感地流下了眼泪。
在这之前她与大哥的相聚是她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大哥早已大学毕业工作了,结了婚还有了儿子,可是不幸的是结婚不到四年,大嫂因积劳成疾,医治无效离他而去了。那一年的春节,大嫂去世半年多,她带了一位女同学一齐去了她的家。这位同学文雅漂亮、开朗活泼、心地善良,特别是富有同情心。在她同女同学两人一起的闲聊中,女同学知道了她的大哥丧妻的不幸后,很同情她的大哥。看了她与大哥在一起的合照后,对她大哥产生了爱慕之心。
她们到了她的家以后,大哥虽然对她的同学彬彬有礼,热情相待,但他一直寡言少语,脸上很少有笑容,不难看去,她的大哥仍处在丧妻的悲痛之中。她带她的女同学一齐去她的家过年,她的用意,她的同学的心愿,都是显而易见的。是希望她的同学与大哥能结秦晋之好,重新组成一个家庭,让大哥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多享受一点人生的欢乐。
春节很快要过去了,尽管有她的提醒,还有她的女同学在大哥面前的暗示,也让他们两人有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可她的大哥对她的同学始终相敬如宾,就像一个不懂得异性情感的木头人,把自己对异性的爱慕之心藏得很深。在她和她的同学面前流露最多的是对已故大嫂的怀念,表现出的是失去大嫂的悲苦。让她很失望,她的同学也很失望。不过得到了她的同学对他的尊敬,认为她的大哥是很懂得感情,很珍惜感情的真男人。
春节过后她们要返校了,大哥送她们到县城的轮船码头,在依依不舍的挥手分别中,大哥一直风采动人、目光炯炯凝神地望着她们,直到彼此看不见。她哭了,她的同学也哭了,并很伤感地对她说了一句话:“你的大哥是女人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可是我没有这份福份。”
这一别七年多了,想不到她们兄妹会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况下令人心碎的重逢,想到这里不禁十分伤心地潸潸泪下,不觉泪水湿透了枕巾,在缠绵悱恻的别情中,她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会盹儿。突然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嘴里嚷道我睡的时间太长了吧?我的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正好魏焕然进来了,见状惊讶地问:“至洁,你怎么啦?”还没有从与她的大哥的离愁别绪中醒过来的雷至洁木然地望着魏焕然。魏焕然脸带笑容地对她说:“至洁,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大哥的内出血已经自行停止了,这与你给他输血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我们可以说,他的危险期已经度过了,目前只有一点低烧,可能还有一点炎症,我已经让护士给他再打了一针盘尼西林。”
已经完全清醒了的雷至洁,欣喜若狂地急忙穿鞋,嘴里迫不急待地说:“我去看看去。”起身就要往外走。魏焕然伸手拦着了她说:“现在还不行,你大哥现在还需要平躺静养,不能动弹,在精神上更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你们兄妹现在还不能去相认,你大哥在情感上还不能大起大落地激动,弄得不好我们对他的治疗会前功尽弃的。”雷至洁一脸苦涩地又坐到了床上。
魏焕然充分理解此时此刻雷至洁内心的痛苦,走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通过魏焕然的手传递给她的温暖和安慰,使她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过了一会儿雷至洁对魏焕然说:“我想到师部去,去找师座,我大哥犯了哪一条,我们的士兵为什么对他如此下毒手,差一点要了他的命,这是谁干的?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挨打,一定要严惩凶手。”
魏焕然说:“据我所知师座已经责成宋副官调查此事了。”
“谁知道这是真查,还是在假查,我还是要去一趟。”魏焕然赞同地说:“你去一下也好,起码可以让师座更加重视此事。”为了安全,魏焕然要她带一个勤务兵同她一起去。临走时她骑在马上还回过头来对魏焕然说:“我大哥哪里,你要多去看看。”
雷至洁到师部去找师长,按理她一个小小的少校军医官,也不是想见师长就能见得到的。不过她与师长有过不同一般的情份,师部的参谋、副官、警卫员都知道,别人去见师长要禀报,她可以不经任何人的许可,就可以直接往师长的办公室闯。
说到她与师长的情份,那是她入伍不久的时候,那时她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兵,也有人说是“黄毛丫头”。部队在一次与日寇的交战中,战斗打得非常地惨烈,前线伤亡很大,为了对伤员能进行及时的急救,在前线成立了临时的抢救站,后方的医生和护士大部分都去了抢救站。
在那次的战斗中师长的大腿部也受了伤,在前方的抢救站,进行了初步的消毒包扎处理后,按轻伤员送到了师部的战地医院。头两天师长还能走动,精神劲也好,还到各病房去看望伤病员。到了第三天,师长的伤情突然恶化,伤口有剧烈的疼痛感,体温上升到了摄氏四十度,还伴有恶心、呕吐等症状。当时雷至洁是唯一留守在师部战地医院的医生,她立即对师长的伤口进行了检查:师长的伤口周围有水肿,皮肤紧张呈棕黄色,有血性水泡,还有少量污浊带血色的分泌物流出…。
检查到此,雷至洁已经完全确诊:师长的伤口已经开始气性坏疽。这是一种严重的急性感染,是由于伤口中留有异物,很有可能是子弹头而引发的。这种感染发展很快,医治不及时或处理不妥当,轻则要截肢,重则有生命的危险。面对师长伤情恶化,雷至洁很镇静,意思到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在师长对她充满了期待的目光前,她首先很坦诚、毫无保留地向师长讲述了他现在的伤情以及可能会出现的严重情况。
最后雷至洁以一名医生的权威的口气,又满怀自信地对师长说:“现在您的伤情虽然从发展上看,相当严重、也很紧迫。但还处在最佳的治疗时间,只要现在立即进行手术,将伤口里面的异物取出来,对伤口进行彻底地扩创,切除已坏死的组织和无活力的肌肉,再进行彻底地消毒,一切病灶都会很快消失,也会很快痊愈。”
师长听了雷至洁的话以后,虽然意思到了他现在很危急,但在思想上并未引起太大的焦虑,因为站在他前面的这位年轻的医生,在对他的病情的诊断上和如何医治上,显示出的老到和镇定,给了他自信。
师长对雷至洁这名新兵,在这之前没有过接触,只知道他们师的医院来了一位医科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通过今天的接触,在危急病人的面前,特别是这个病人是他,是她的师长,而她毫不胆怯沉着冷静的态度,清晰有条有理的思维,以及恳切明确的言语,都让师长对她刮目相看,在他的思想上已经确立了她的医生地位了。
所以,当雷至洁接着坚定、果断地说:“现在医院里只有我一个医生了,去叫别的医生肯定要错过手术的最佳的时间,对您的身体和康复都非常不利,因此现在只能由我给您做手术了。”最后这句话她还特别加重了语气,给人有不容置疑的感觉,说完她严肃、期盼地望着师长。师长毫不犹豫地用他老到的目光,向她投出了信任的一瞅,并用微笑向她点了点头。
雷至洁得到了师长的信任,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她急匆匆地到了办公室,对护士长说:“师长伤情突变,现在很危急,要马上进行手术,请你赶紧做好做手术的准备,协助我给师长做手术。”军阶比雷至洁要高,资历比她老的护士长,听说她要给师长做手术,心里大吃了一惊。因为在她的眼里,雷至洁只不过是一个见了流血就要哭的“黄毛丫头”,从心里就没有承认过她是一名外科医生。现在她要做手术,而且被做手术的是他们师的师长,这还了得!于是,她对雷至洁二话没说,不理睬她地抬腿就跑出了办公室,一口气跑进了师长的病房。只见师长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呻吟不止,表情极其痛苦。她还没有说话,师长听到有人进来了,睁眼一看是护士长,忙问:“苗护士长,是不是要去做手术了?”
苗护士长忙说:“师座,您知道不知道,要给您做手术的是那个刚来不久的新兵,雷至洁吗?”
“有问题吗?”“我看她不行,让她给您做手术,我不放心,万一。”师长马上打断她的话坚定地说:“没有什么万一,她是医科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她不行现在的医院里谁还能行?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她已经是青年了,后生可畏吗!”
师长说完看了一眼苗护士长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帮助雷医生做好进行手术的准备,叫她尽量快地给我做手术。”
“是,师座。”苗护士长在师长的面前自找了一个没趣儿,灰溜溜地离开了师长的病房,低着头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护士长没有听雷至洁的话,去手术室做进行手术的准备工作跑走了,雷至洁心里明白,她干什么去了。她丝毫未因护士长的态度动摇她要马上给师长做手术的决心。于是,她叫了另外两个护士同她一起去了手术室,做进行手术的准备工作。当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时,留下一个护士继续做准备工作,她和另一个护士推着车向师长的病房方向走出,在路上碰到了苗护士长。
雷至洁只当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对苗护士长说:“护士长,我们去接师座到手术室做手术,请你同我们一起去,搭一把手将师座抬上车。”苗护士长在她听来雷至洁对她近似命令的口气,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她又不得不同她们一起去。因为,尽管她的军阶比雷至洁的高,资格也老得多,可是,雷至洁是医生,在医院里护士要听医生的,特别是在对病人的治疗上,因此雷至洁的话她不得不听。
她们一起到了师长的病房,三人小心翼翼地将师长抬上了车,一路上细心地将师长推进了手术室。雷至洁说:“苗护士长,做手术我们三个人够了,你去将师座的病房彻底地清扫一下,好好地进行消毒,将卧具全部换了,你在哪里等着迎接做完手术的师座。”
苗护士长又是不高兴,心想:这个‘黄毛丫头’在打击报复她,不让她同她一起做手术,让她去干杂活。她转忖一想,又乐了,这样也好,不沾手术的边儿,落得一个干净,免得手术出了问题,她也脱不了干系。
雷至洁在两名护士的积极配合下,对师长的手术,从消毒、麻醉到取出伤口中的子弹头,彻底地扩创,切除已坏死的组织和无活力的肌肉,缝线,最后注射盘尼西林,还不到半小时。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手术过程细致、利落。
手术做完以后,雷至洁为了增加师长抗感染的能力,决定给师长输血,当时在医院的血库里没有找到师长AB型的血,正好她自己是AB型的,于是她要护士从她的身上抽了400西西的血输给了师长。等师长从麻醉中醒来,她拿着取出来的子弹头给师长看,说:“都是它在作祟。”
手术以后,雷至洁自己须臾不离师长的身边进行护理,每隔几小时用高锰酸钾溶液替他清洗伤口,防止了可能发生的感染,因此师长康复得很快。等到战事结束,前线的医护人员全部回到医院时,师长早已康复出院回到了师部。
雷至洁这次锋芒外露,不仅全医院的同行对她刮目相看,而且师长对她也非常地器重。医院为了表彰她,临危不惊,沉着冷静,诊断准确,手术及时,医术熟练,以及敢做敢为的精神,为雷至洁等三人请了功。经师部批准:雷至洁荣立三等功,由中尉军衔晋升为上尉军衔;另二位护士也获得了在全师的通令嘉奖。雷至洁也因此与师长除了上、下级的关系外,多了一层私人的情份:她救过师长的命,在师长的血管里流的有她的血。
雷至洁到了师部,径直到了师长的办公室,师长见了她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快坐快坐。”很关切地问:“你大哥现在的身体怎么样?”雷至洁满肚子的气说:“托师座的福,命可能保住了,危险期刚过,什么时候能痊愈,会不会落下残疾和后遗症,现在还很难说。”师长听后态度诚恳很自责地说:“实在对不起你的大哥,都怪我平时治军不严,请你和你的大哥多多原谅。你对我有什么批评、意见和要求,尽管对我说,只要是你说的意见,我都认真考虑。”
经师长这么一说,在路上想好了如何在师长面前发一通牢骚的雷至洁,一句牢骚话都说不出来了,望着师长一时没有吱声。师长接着说:“我已经要宋副官去严查过此事,宋副官昨天去了学校,用了一天的时间,找了相关的老师和**谈话了解情况,都说不知道打人的士兵是我师哪一个部分的,甚至那个带队的连长姓什么,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这就比较难查了。你是知道的,我们师有近一万人的官兵,不知道他们的番号,要查几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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