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崖边觉悟
七日后，玄武领主徒经九扈，没做停留直接出境。
一月后，朝廷旨意传达天下。严厉斥责四大领主护法不利，剥夺朱雀领主对九扈治权，青龙领主对天门治权，白虎领主对安西治权，唯玄武领主只多加一层赋税以儆效尤。圣旨同时斥责麒麟山庄庄主玉须琢教女无方，命其速往帝都全力救治玄门道长将功补过。
诏书传出，举国震惊。一是剥夺领主治权史无前例，虽然只是一城之地，可其后深意耐人寻味。二是玉须琢救人无数德行天下，其创办的麒麟学院不拘一格因材施教，被民间奉为道德之楷模，天下之师长。如此人物怎会教女无方
于是茶楼酒肆，谣言四起，涌现种种猜测。有说新皇要革新改制一统四方的，有说玄门势大要取代天下第一山庄的。当然也有说玉玲珑不守妇道偷生野种，凤南天绿云罩顶的。
只是朝廷没有论断，凤南天仍以夫人之礼予以安葬，倒是让人更信了朱雀城传出的解释:夫人不忍大小姐献祭，偷了领主信物调动凤卫阻挠祭天。领主猝不及防，大小姐被她成功解救潜入山林。为弥补过失，领主率军搜山数日，终在迷雁林内大义灭亲。只是地震突发，仅带出夫人遗体，大小姐身死乱石之中。领主感念旧情，没有废除夫人名位，还哀荣备至……
如此，凤南天倒是得了有情有义的名声。朝中权贵，世家名门纷纷打起继夫人之位的主意，一时间凤南天倒成了名门闺秀待嫁的热门人选。
当然这些热闹属于繁华之地，此时的山野荒原上行着一辆孤马单车。
车轮滚滚，碾过土石，引起一阵颠簸。
“还是停车歇歇吧！”灵蛇夫人担忧的望着千舞。
千舞摇头，“我已经好多了！祖母不用担心。若是再走走停停我们何时才能到虎啸冲”
“哎，我怕你吃不住这般颠簸，万一再挣伤筋脉撞破头皮……”
千舞一阵好笑，自从醒来就每天听她这般唠叨，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坐车恐惧症了。想来上次的确是吓怕她了。
当日凶险历历在目，灵蛇夫人哪能不怕。那头上血洞本就没有愈合，经受一番撞击，已经再度崩裂。偏偏她怕众人起疑，死命摇晃自己，硬是又把手上筋脉挣开。亏她能强撑到那个龙李离开才晕倒过去。
可这一倒就是三天，自己和毅然等的提心吊胆，都以为她真的熬不住了。谁知她一醒来就对他们问东问西，还催促着上路，简直把自己当铁打得……
灵蛇夫人隐约猜出千舞这般急切自然与报仇有关，可也正因此怕她被仇恨迷心。她已经失去女儿，断不想再失去外孙女……
千舞见她眸光闪动，知道她又想到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招呼玉毅然停车，免得又要被泪水冲击。
玉毅然应声而停，掏出水袋让她们解渴。千舞些许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她不是不渴，只是怕如厕麻烦。想到这些时日祖母躬身伺候，她感动之余更觉难堪。
她前世顺风顺水，春风得意，从没想过有一日落到这步田地。别说功法全废，灵力全无，就连生活自理都不能够。骄傲如她，不堪忍受却又不能不受。那三日昏迷，她是真的差点自暴自弃。若不是想到还有他们等着，还有父母之仇未报，让她死不安心，也死不甘心，她怕是真的要撒手人寰。
她迫不及待想要开始修炼，想要恢复灵力，想要报仇雪恨……这些渴望像巨石一样堵在胸口，压的她连呼吸都不畅快。
遥望前方，荒原莽莽，似乎无路，又似乎路阔无边，永无止境。她叹口气，或许这就是上天对自己今生的磨练，要她于无路处走出新天……
玉毅然见她愣神，心里愧疚更甚。那日他去采买，本可以早些回来，偏偏鬼死神差想要再去茅屋看看。就没有听她所言，去了城之东南。谁知到了茅屋，里面空空如也，无忌不曾回来，若依也不知去向。他这才作罢返程，没想着就遇到惊慌失措寻找他的小二和马夫，引他去了另一家客栈……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浑身是血躺在那里的一刻，后悔的无以复加。所以这一路他与灵蛇夫人一样，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她受不得颠簸之苦，也因此行程异常缓慢。
千舞整理好情绪，见两人望着自己的眼神依然满是怜悯。她叹口气，想到昨日翻看地图，有一处虎跳峡特别标注，她便有心前去看看。
本以为此话一提，他们就会以山路难行反对，没想到竟会异口同声答应。
灵蛇夫人笑看玉毅然一眼，说那里风景绝佳，她年轻时去过一次，如今正好故地重游。
玉毅然便跟着应和，说早听闻“虎跳峡天下险”，可是百闻不如一见，既然来到附近自然不能放过。
如此一拍即合，就再不耽搁。只是玉毅然很会把握分寸，依然不紧不慢行车，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
千舞自认前世修炼，见惯名山大川，可如今行至峡边依然震惊感叹。只见此岸峥嵘突冗，悬崖壁立，彼岸高山耸峙，披云戴雪，怕是神工鬼斧一刀劈下才能造就如此奇观。
听闻水流之声，俯视下看，只见大江如龙，狂驰怒号，石乱水激，雪浪翻飞。到江心礁石处，突然倾泻而下，犹如猛虎下山，风驰电掣，水花进射，山谷轰鸣，蔚为壮观。
千舞心神激荡，豁然开朗，仿佛心中巨石被这江水冲的烟消云散。
她瞬间开悟，如醍醐灌顶。这一世，得来何其不易，岂可因报仇而辜负父母拼死相救，祖母和毅叔冒死相陪这天下还有多少像此处一样的美景没有领略，还有多少人生百味没有体验自己差点就陷入仇恨的魔障里迷失自我。
灵蛇夫人见她目光炯炯，流光溢彩，一扫多日以来的担心忧虑，倒是开口准她下车走动几步。
千舞踩在地上，尽管感觉提腿无力支撑紧绷，可还是高兴的热泪盈眶。她忍不住大声呼喊，“啊……我能走了！”
山谷回声，似帮她重复，江水激荡，似为她鼓掌。
灵蛇夫人喜极而泣，挽住她的臂膀说道:“报不报仇都行，祖母只要你好好活着！”
玉毅然也突然领悟玉玲珑临终所说，是啊，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