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见众生 见自己

  到达拉萨时，天已黑。端木菲订好了八廓街上的特色民宿，这里距离布达拉宫和大昭寺都很近，步行可达。
  民宿老板是个汉人，操着流利的汉语，正和其他游客推荐明天出行路线呢。
  几个背包客围坐茶水边，浅笑连连。在老板问及为什么会来拉萨时，有人回答“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拉萨，把自己那份找回来”；也有人说“除了朝圣，最主要的是还愿”。
  端木菲此行的目的是许愿加祈福。
  休憩一晚，第二天端木菲换了一身民族风的连衣裙，黑与红浓烈的撞色，正面装饰金色盘凤刺绣，加上盘扣点缀，灵动而不失仙气。搭配国潮刺绣瓜皮帽子，灵感来自六合冠。
  她第一站是布达拉宫，这里是神圣之彼岸。
  多少人的梦境，多少人的向往。多少人用身心去一寸寸丈量，多少人以饰物来一步步接近。
  三千六百五十米，布达拉宫俯在世界之巅。升腾，接近，一日千厘，了了十载。她存在，众人仰望；她喘息，众生泽福。看着眼前白与红的建筑，端木菲的内心升起悲悯的情绪。
  她并未注意，不远处有人拿起相机，将她所见、所思、所悟一一拍下。
  下午，她便去了大昭寺，依顺时针方向，自寺院正门开始，三步一磕。她戴着手套，速度很慢，动作却很认真。如果身体受了苦，心灵是不是就会解脱？
  寺外很多藏民和游客都在看着她，和那些磕长头的人相比，她根本没有风尘仆仆，反而那么明艳、动人，透着生命的活力与蓬勃。
  端木菲没有念六字箴言，她默默念着君樾的名字。“师兄，我见过布达拉宫，见过大昭寺了，以我眼带你看众生。这里的人们心中都有信仰，不悲不喜，他们的脸上都如这高原的天空，纯净平和，不染一尘。我希望你一生，都平安顺遂，保持内心平和。”
  在她身后丈许，唐哲步伐沉重，眼神心疼。
  她用一个下午，做完了这个仪式。当她沉浸在自我世界时还浑然不觉，出离时才发现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那身漂亮的连衣裙，完成其使命该退出舞台了。
  然而，往民宿回走的途中，端木菲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一个温暖怀抱中。
  灯光如豆，一点昏黄，端木菲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唐哲微笑干净的脸。“你醒了？”他端来一个搪瓷缸子，递给她。
  热水入喉，人也觉得舒服许多。
  “看见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唐哲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端木菲抿嘴一笑，答案显而易见：“也不知道你给我妹妹什么好处，整天充当神助攻。”
  “哪有什么好处啊，无非是真诚相待罢了。本来我不想现身的，默默看着你虔诚祈福就好了，谁成想？”
  端木菲却想到许多，保丰事件那次，智慧产业园提案那次，还有她不知道的缺席的生日会那次，有人默默付出。
  她幽幽说道：“为了这次出行，我锻炼身体好几个月，不成想这高原天气，还是不太友好。谢你了。”
  “说谢就太见外了，你也装饰了我的照相机镜头，算是扯平了。”
  端木菲举目四望，这才看到桌子那边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是她仰望布达拉宫、接近神圣空灵的画面，真的很漂亮！
  “快发我手机，我要发一张朋友圈。”端木菲小欢喜地说道。
  唐哲摇摇头，说道：“现在天都黑了，带你去吃饭，怎么也不能饿坏肚子。”
  不说还好，一说端木菲顿时觉得肚子咕咕叫，快能装下一头牦牛了。她便下了地，从包中又找出个民族风的红色褂子穿上，那褂子设计明显借鉴了袈裟的元素，但廓形、棉麻材质和盘扣，又充满了时尚流行气息。“吃饭也不耽误发照片，快发吧。另外，去哪里吃饭？”
  唐哲看的痴了，不禁问道：“你哪来的这么些个漂亮衣服，我感觉随手一拍都是大片，这就是民族的，世界的魅力吗？”
  不得不说，近朱者赤，唐哲和端木菲相识以来，这谈吐都上了个层次，连夸人都能让人如沐春风。
  “都是某宝淘的了，我平时也很少穿这种色彩艳丽的，但在这里却觉得完全融入，一点也不违和。”端木菲解释着，又抓起包包和手机。
  “嗯，好看。”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去哪里？我都没怎么做美食攻略，想着反正八廓街都是好吃的。”
  “玛吉阿米怎么样？”
  玛吉阿米这个名字，出自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的情诗，相传是仓央嘉措情人的名字。而当年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幽会的地方，正是玛吉阿米所在的那个土黄色小楼。
  玛吉阿米不在端木菲的名单中，她总觉得这样的地方应该和师兄一起来。有一瞬的犹豫，唐哲捕捉到了，又说道：“换一家也是可以的。”
  端木菲想想，也没必要矫情，不过是一家饭馆而已。那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的宫殿，自己不也一个人看了吗？“不，就去玛吉阿米吧。”
  唐哲会心一笑，“好，走吧。”
  夜色下的拉萨，有种万籁俱寂的宁静，高原夜晚温度很低，端木菲有点后悔，再披一件围巾好了。
  唐哲看见了，便细心的脱了外套，给她披上。
  “没事儿，你自己别冷着。”
  “你怕我冷，就拉着我的手，给我一点温度可好？”
  端木菲不语，唐哲很少开玩笑，在这陌生的城市，就放肆一下自己的情感吧。
  她到底什么也没做，唐哲也不觉得尴尬，说道：“接下来几天不如结伴同行，我还想着去纳木错看看。就只是同行，放心，我做了很扎实的攻略。”
  于情之一途，端木菲觉得对师兄也好，章颖非也罢，自己终能保持平等付出。唯独对唐哲，她有亏欠。他做了许多事，从不希冀回报，而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那么这小小的要求，便答应了吧。
  “好。”
  前面灯火通明，确是玛吉阿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