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烟火人间

  章颖非是一个行动派，既然下了决定，就要付诸实施。他列出要做的一二三件事—请她吃饭，送她礼物，然后约她看电影，而且是周末、私人时间。
  之所以吃饭在前，看电影在后，章颖非也是有考虑的。吃完饭后人比较容易犯困，万一不小心睡着了，自己还可以提供肩膀。想通了他就拨下了端木菲的号码。
  这是他第一次给端木菲打电话，之前都是微信联系，内心隐隐有小期待、小雀跃。
  “喂，我是章颖非。本周末有空吗？一起共进晚餐？”
  做文案的端木菲，对咬文嚼字很敏感，发现他说的是“共进晚餐”，而非“吃个饭”，前者显然更具仪式感。那么她就不能太随意了。
  章颖非见她没说话，立马说道：“这回你别想着用加班搪塞我，我都知道的。”
  端木菲“做贼心虚”，更加确定他那天一定是看到了自己，想着怎么解释一下，结论只是好蹩脚的借口。
  章颖非见她还不说话，又说道：“周六5:30，烟火人间餐厅，不见不散。”
  端木菲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次总算没有含沙射影、暗含陷阱，她正待回复一句“OK”，对方已挂断。
  “这个章颖非，什么急脾气，还没说具体地址呢！”端木菲气道。不过想到烟火人间这么别致的名字，想来应该“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吧。
  她在地图上索引，标记位置，计算时间，如约而至。
  女人化妆时间长短决定了妆容的精致程度，而精致程度反映了对约会对象的重视程度。端木菲不得不重视，因为那是客户，而且自己拒绝过他的邀请，还撒了谎，这让她有内疚感。因此她忽略了，从平等合作的角度看，她的拒绝本无可挑剔。
  如果章颖非能了解她的心路历程，大概会觉得这个女人着实善良的可爱。不管怎么说，她的打扮让他眼前一亮。天已入秋，端木菲穿了一件驼色大衣，腰带系出腰肢的曲线。眉眼如画，看的章颖非喉结翕动。
  烟火人间的布置，让端木菲大为诧异。这是一间爱情主题餐厅，从桌上的玫瑰花摆到亲吻的情侣雕塑，再到那出双入对的情侣以及满墙的爱情留言，瞎子都看得出来。
  两人落座后，端木菲正好看得清陈列墙上的小纸条留言。文案太精彩，她默默在心里读了出来。
  “我走过一万里路，看过一千部电影，读过一百本书，却从未拥抱过一个爱的人。”
  “余生好长，你好难忘。”
  “我从未拥有过你一秒钟，心里却失去过你千万次。”
  ……
  苦涩、哀伤、无奈，一种百感交集的情绪在端木菲心头升起。并不是她对君樾念念不忘，她已经在尝试用平常心对待。只是对于一个活了23年，已经来不及早恋，只有失败暗恋、不曾经历过爱情苦与甜的她来说，看到这些竟有些残忍的感觉。
  端木菲触景生情、双眸越发晶莹光彩。
  章颖非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本能以为她在想念那位，心中如同打翻了醋坛子。她大概以为自己不懂，其实自己早就洞察了一切。这种感觉，并不愉快。“要不我们换个座位？”
  端木菲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调整情绪，说道：“没事，这么文艺的餐厅你怎么找到的，很有意思。”
  章颖非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你喜欢就好。”心里却把罗睿咒了一百遍，推荐的什么地方嘛！
  这时服务人员走了过来，把菜单递给端木菲，端木菲又推给了章颖非。
  章颖非索性也不看菜单，问道：“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
  服务员麻利回复道：“爱情尖椒鸡、鱼生相伴、欢喜花甲、百年好合、悄悄话…这些就够吃了。”
  端木菲脸色精彩，章颖非哭笑不得：“这个百年好合是什么？还有这个悄悄话？”
  服务员解释道：“百年好合是西芹炒百合，悄悄话是猪耳朵。”
  “好了好了，都来一份吧。再加个果盘。”章颖非想摆脱这尴尬，赶走服务员。
  “好咧，加一份心心相印。”原来果盘名叫心心相印，真是尴尬啊。
  周末的饭点比平时早一些，餐厅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章颖非假意左顾右盼，打量四周，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君樾，他身边还有一个气质很好的女人。章颖非不认得许婷臻，但知道他有妻子。想想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君樾他们隔了两张桌子坐下。
  菜品很快上齐了，章颖非作为东道主，一言定调，说道：“今天我们不谈工作，你也忘记我是小章总，我们就像朋友那样吃吃饭、聊聊天，好吧。”
  端木菲点点头，松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那好呀，我来的时候还担心你问我书院的方案写的怎么样了。”
  “谁再谈论工作就自罚三杯。你多吃一点，看你好瘦。”章颖非给她夹了一块鱼，望了望不远处的君樾。他浮想联翩，如果像武侠一样，自己的目光能够实质化该多好！
  很巧的是，君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与他的目光相遇，自然也看到了侧颜带笑的端木菲。一个呼吸的刹那，君樾愣了下，而后也向着章颖非微笑致意。
  两个男人的你来我往，端木菲没有看到，她小口地吃着鱼，说道：“我原来挺胖的，只是发生了些事，就改变了。”
  “女为悦己者容么？”他试探。
  端木菲有片刻的慌张，随机应变道：“不是，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体重都掌控不了，还怎么掌握自己的人生？”
  章颖非欣赏她的机智，笑道：“说得好，此刻当浮一大白。哦，忘记点酒了。”
  端木菲道：“忘得好，万一你喝醉了，我一定把你丢在街头。”
  她的坦率让章颖非很受用，能开玩笑了，又近了一步。
  那边君樾和许婷臻也开始享用美食。君樾的眼神不时朝章颖非那边看过去，完全是下意识或者说不自已的行为。
  “阿樾，你怎么了？”许婷臻问。
  “哦，看到了一个客户。”君樾淡淡地说道。
  许婷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神一震。她自动过滤了章颖非，一瞬不瞬地看着端木菲。女人的直觉超级可怕。
  “那就去打个招呼吧，说不定未来还有合作机会。”事业心超强的许婷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带来订单的机会。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甚至有些冰冷和僵硬。
  “算了，又不是工作日，也许人家不想被打扰呢。”君樾埋头继续吃菜。
  菜过三巡，章颖非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个长方的包装盒，递给端木菲，说道：“认识你这么久都没送过你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打开看看。”
  “能收到客户的礼物，这是对我的肯定，谢啦。”当她打开包装，却惊呆了。外包装里是苹果手机的包装，上市没多久的新款。有魔比斯同事买过，报价六千多。“抱歉，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章颖非眨眨眼睛，专注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想你用手机当借口，不回我的信息，不接我的电话。”
  “我保证，回去之后立刻换手机，请你收回去吧。”端木菲往他那边推。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你不喜欢就丢掉好了。”章颖非也往她那边推，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滑腻如白玉的手指，微凉，却让他的心为之一紧。
  端木菲的双颊如桃花绽放，一点红润。她想到今天的种种，爱情餐厅、礼物、他的眼神…脑子里乱如麻，有点眩晕。她单刀直入，问道：“你不会爱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