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长城之北一大猫,五岭山中无蛊鳌

  青州是位于帝国最北部,与妖族交界,五国时一半归属强秦,一半为大燕所辖。燕民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尊古礼,行事极好情面。同属北方的强秦却截然相反,凶勇好斗,民风强悍。所以秦国老百姓很是瞧不起唯唯诺诺的燕国子弟,连个镇妖山都不能收复回来被妖族强占,还满口的仁义道德。
  燕民当然也同样看不起他这个不懂教化,不知礼数的邻门兄弟,一群武夫自称强秦,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自诩大燕的称号。只是令谁也没想到的是,新郑一统五国时,最后一个降服正是谁也瞧不起的燕国兄弟,一世无能的燕平公亲临战场督战,被新郑五境大武夫射杀于阵前,燕太子毅白甲散冠守在国都城墙,燕国将士死战不退,燕国灭国一役,燕国国都湮于守兵两万人皆亡,新郑死伤八千人,仅是五国战役中死伤最多的一次。
  二世动乱之后,新任国君为安抚五国,第一个就是追封了战死的燕平公和燕太子毅。将一生无所建树,不敢称王的燕平公谥号为王,另外敕封太子毅为北岳大神,只是北岳祁连山在十余年前人妖一线大战后却久未收复。算起来也就只有二世之间的五十年而已。
  祁连山以南原本只是一片平原,除了燕国当时修建的长城外,毫无险处可守。站在长城上望下去,界内远处是一片绿色接连天际,偶尔点缀些许村庄和游动的牛羊;近处却是森严的军营,军营依长城为据,一字排开。每隔十个营帐,对一个长城的上的碉楼。中军坐镇的将营,对的正是长城此处的关门。
  “李胖子走了有多久了,也该回来了吧?”
  “走了得有半月有余了吧,长城南境,虽说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以他如今的搬山境界,这几天估摸也该回来了。”
  长城关门上正有两个人站立。一人背刀望向界内军营,此人面目粗旷,眉粗鼻大,嘴唇厚重。典型的秦人汉子长相,名字却起的很是秀气,叫周玥。
  另一人倒是眉目清秀,看起来像是江南齐地的男子,手持一支洞箫,流苏随风飘曳,身影看起来极是风流潇洒,可此时却面露冷色的望向长城外。此人名叫姜子东。
  “最近动荡是越来越厉害了,等白衣回来,你我再出境走一遭,这次最好能探远些,我总觉得长城外是出了什么事情。”
  周玥说完也转了下身望向了长城外,接着说道:“小师弟在书院的时候就是与祁连最为亲近,如今得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应该是他们叙旧多耽搁了时日”
  “他想叙旧,祁连恐怕还是怪罪着他呢,李胖子这次会把白泽带来,上周发生的血乱,幸好发现及时,魔尸竟能隐藏这么久的时间没有被发现,有境界能压制这么久的人,可是为数不多,师兄,到时候你真能狠得下心吗?”
  姜子东说完之后,仍是面目冷峻。长城外望去尽是残破的土地,一片片打斗遗留的坑坑洼洼与斑驳枯涸的血迹。看不到村庄,看到的只是战争遗留下的残垣断壁。
  周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该麻木了吧。”
  师兄弟二人便这般沉默远望着,长城外城墙上堆叠着一层密密麻麻的人影,似人不是人,像妖却非妖。张牙舞爪,目光呆滞。大多衣不遮体,身上只剩了残破的几缕。裸露出来的皮肤也全是污泥,像一直呆在野外的野人。有些只剩残肢,血液也早已干涸,却不知道伤痛,拍打着城墙,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不断游走,不断向长城靠近的鬼影。
  五岭地域本是巫术五家聚集之地,说是五岭,其实连绵不断的大小山脉不止百个,众人从东南西北中挑出最为高耸的五座山峰,每座山峰为界以此界定了五岭的范围,这才有个五岭十城。这五岭以此是越城岭、都庞玲、南山岭、恶田岭、大庾岭。说是五座山峰,相比江北山峰可差太远了,更不用提最为高耸的东岳。好在南境本就地势较平,只是虽平却坎坷,大小山脉连绵不绝,都城依山而建,山民们也都习惯了。
  五岭中间的大庾岭如今已是南岳之地,更有镇南军镇守,南山岭叫南却处在五岭最北边,与最南边的恶田岭相对应。
  恶田岭之名,有个典故,此地瘴气多生,虽苗木茂密,田地却不能耕。快到恶田岭的地界,便能感觉到山林恶浊之气,入秋之后,山林多风,风走木间,自成虎啸。因此老百姓多不远靠近恶田岭,一怕瘴气入体,二恐山野猛兽。
  所以这五岭百姓很少知,这恶田岭中却有两棵古树交错,树下仅留有一人之隙,穿过这间隙,当然前提得是先问问这古树上不知道藏着的多少弓箭,之后便是另外的景观了。
  一个苗家风格的寨子映入眼帘,此处瘴气隔绝,远处隐约能听到女子聊天闲谈的笑声与孩童追逐嬉戏声,好一副热闹平和的场景。
  此时寨子深处的某座楼阁上,三位年纪不小的老人家正在交谈。
  “田祝到底是不是找到了公主和小公主的下落,山佐您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一名老妇按着自己的拐杖,击打地面,着急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老叟。
  老叟山佐年纪看来已近古稀,发福不减,身材不高,脸庞滚圆,身着黑衣,头系白巾,赤脚而坐,面露怒意道:“公主说过,不许我们找她,更不许我们去找小公主。虽说如此,可这么些年,我们一次次派人寻找,却从来没有过下落,两位又不是不知道,山佐那老滚蛋自己找了两年,屁信都不给,两位何原由的仅又来责问我。”
  “非是阿姊诘问你,只是事出有因,田祝进暗堂看过这个便知。”说完一直站着的妇人,将腰间的玉佩放到了墙壁的凹槽之中,玉佩雕刻有镂空楼阁花纹,放入凹槽,严丝合缝,竟是恰好。
  此时墙体跟着转动,隐藏在山体间的一间暗室露了出来。拄杖老妇走入暗室,阿妹与山佐也跟着走了进去。
  暗室开凿在山体间,三人走走停在了一片药草地前。山体之中本无土壤,却长有一片茂密的药草地。药草地被划分成泾渭分明惊天小块,每一块有一颗药草,都是五岭山间独有的灵异药草,在药草地之前望去似有上百颗。除却最中间那颗雪白的药草外,细细看去每课药草上竟都趴着一支虫蛊。药草地旁边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一支金木器具和净透玉盒。
  “山佐细看下田祝的那棵命息蛊,便知我姊妹二人为今日如此慌张了。”年龄稍小的那位妇人说道,言语间透着低沉。
  山佐随言望去了中间区域的一个红色草药,三叶一果,叶赤果白,红色的叶子上附着一只三足蚕虫,轮流的停在各个叶子上。田祝的蛊,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此时望去,却是四叶一果,叶白果赤,那只三足蚕虫也早已不见了。
  “这,这,田祝这是,哎呀!”山佐猛拍大腿,倒地而嚎。“田祝这老东西,公主都说了,让我们在这树屋山间好生休养生息,你不听,如今倒好,你一把老骨头,死在外面,谁去替你收尸啊。”
  姊妹两人看向席地而坐,击地痛哭的山佐,滚圆的身材,略有不协调的四肢,像一个喧嚣哭闹的孩子,外人看来会觉得一阵滑稽。姊妹来人熟知山佐素来直来直去的急性格与田祝的交好,想着当初一起陪伴公主的日子,心中也是一阵伤感。
  拄拐老妇,从桌案上拿起了那只金木器具,俯身将那棵白叶红果的药或者说蛊取下,恭敬的放入玉盒中。
  “田祝的命息蛊已熟,按说该交由小公主,只是如今小公主不知身在何处,山佐可愿出谷一趟。”阿妹接过玉盒问道。
  “五岭是早不记得我们了,连田祝这老家伙都死在外面了。也罢,虽说老了老了贪图了这山树间的安逸,可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能耐。”山佐缓缓坐起,胖手用力的在衣袖上蹭了蹭,双手接过了玉盒,凝视了良久而后放入怀中。
  “烦请左使打开这暗室的门,老朽出门一趟。”
  言毕,拄杖老妇也是拿出了腰间的玉佩,如之前阿妹那般放出凹槽中,暗室大门缓缓打开。姊妹两人的玉佩,大小一致,雕纹不同。一人是入门钥匙,另一人是出门凭证。
  “老兄弟呀,你看,临了了,还是得看我的吧。”说完,老人一挥衣袖,赤脚踏地,已身在大树山岭外。
  “把阿达他们叫过来吧,寒露之后,立下新的田祝。”
  “我们这帮家伙毕竟是老了,早该到这些年轻人了。”
  姊妹两人商量完毕后,也走出了暗室,暗室的门缓缓关上。
  药田空地左旁的一棵独叶杆木独自摇晃着,上面依附的三眼蟾蜍正望着空地发愣,也许是在困惑那陪它几十个朝夕的三足蚕如今去哪了呢。药田间空地很快便会有新的药草与蛊虫,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陪伴它还会不会是这只蟾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