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圣殿
五州三十四国六大王朝中最为强大的王朝,大秦,便坐落于此。
在大秦京城咸阳的最中心处,屹立着一座巍巍大岳,高耸入云,竟是座城中山。
此山名为通天岳,山势磅礴,气势惊人,似拔地冲天而起。
山巅有秦皇崖刻“唯我独尊”,有武皇拳凿“浩浩其天”,有玄皇手书碑文“九天揽月”,有文皇墨宝“周而不比”。
仅是各朝各代前来祭祖敬天的帝王,就有六百一十四位。所留祭文石刻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景象好不壮观。
大寒时节,飞鸟过天。
飞雪疾驰而过,却在飞驰至山顶的瞬间便化为积水,渐成薄薄的雾气。
大祭祀不喜寒冬,所以山巅圣殿便常年呈春夏之景。
山间云雾飘绕,风里带着足够的湿意,山道平缓,若是踏足其间,应该颇为惬意。
圣殿大祭祀端坐于通天岳最高处,伸出左手,凝视手心。
掌内纹路,斑驳杂乱。
突然间一条崭新纹路,在缓缓延伸,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在其中呈现出了万般光景。
神人观掌,如看山河。
叶凡的一生在大祭祀眼前快速闪过。有市井巷弄的鸡毛蒜皮,有无心之举的善意之行,有吵吵闹闹的悲欢离合,有凡间极重的烟火气,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比如一个还没大人腿高的屁大孩子,躲在包子摊后面直流口水,却没开口向爹娘要钱。
比如孩子父母还在世时,带着小叶凡出门看闹市,满目喜气。
比如少年为了生计,深夜上山采药,却因为光线不够失足从坡顶滚下,摔得浑身是伤,却倔强的继续往山上爬。
再比如孩子趴在父母的坟前,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点点滴滴,丝毫不漏。
大祭祀神情不变,只是心里有些失望。
这就是先生看中的弟子?
直至大祭祀看到尚且年幼的叶凡,跪在妈祖娘娘像前,诚心祈求,才微微有些意动。
那时的叶凡用力的磕着头,每磕三个头便说一句话,总共磕了九下。
“妈祖娘娘,一愿您保佑镇子里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们身体健康。二愿您保佑爹娘平平安安,没有忧愁。第三个心愿,就是想娘娘少些劳累,多照顾自己身体。”
大祭祀不动声色,轻轻合上手掌,吐出一句话:“程统领,我应该提醒过你。”
一位身材高大,浑身挂满白色战甲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单膝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国师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没有办好是属下自己犯渎职之罪,不及他人,还望国师大人莫要责罚。”
大祭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隔空轻抬,将男子扶起。
随后眼神出现一抹恍惚,有些由衷佩服那位用刀的汉子。
在魏成离开中州之前,他们有过最后一场闲聊。
“都已经三百多年了,你就没后悔过?”
“你这从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懂个屁,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怎么可能后悔过?”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不拦你,但你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要来就尽管来,我魏成但凡皱一下眉头,你就随我姓!”
“你就当真如此看好自己?”
“我可是先生关系贼好的朋友,不信自己也要信先生啊。”
“你跟先生是平辈,我又是先生的大弟子,所以你言下之意是?”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乖,叫声师叔来听听。”
大祭祀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不是同道之人。
大祭祀声音醇厚,开口轻声吩咐道:“这件事你没有罪过,你要保的那几人我也懒得搭理。你法相尽碎,导致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近没你的事,就去抓紧回去修养,缺什么丹药就向殿内索要,此事你不用再管。”
男人面露犹豫,开口询问:“国师大人,那要派谁”
大祭祀打断了他的话,面有不喜:“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言多必失,勿谓言之不预。”
男人闻言紧忙低头行礼,随后驾风远去。
魏成在那批同辈的修士中,起步很晚。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堪堪踏入三境,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当上用刀人。所以谁都没有想到鸿蒙天下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能力压无数修者,在紫来州风生水起。不知道有多少天赋异禀的修行天才被魏成一刀斩落,大肆嘲讽,从此道心崩碎,大道断绝。
以至于紫来州所有年纪轻轻的刀修,在出门前都要被家中长辈叮嘱,要是遇到了一个笑容猥琐腰挂铁刀的中年汉子,立马就跑,离得远远地。
大祭祀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是整座鸿蒙天下最为顶端的人之一。却很久都没有高兴地情绪了。
他只喜欢与先生远游四方,看着眼前人遗世独立,登高作赋,让人只觉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喜欢凝望着二师弟有神的双眼,大声陈述着圣贤道理,环环相扣。在那臭屁少年不耐烦认输之际再补上一句,“我觉得小师弟你不是诚心认输,这怎么能行呢”。
最后再加上一个,跟那汉子同桌喝酒。
只是现在自己不能再陪先生远游,小师弟也长大了,自己不能随便欺负他了。那个喝多了就开始吹牛打屁说脏话的魏成也差点被自己手下的人打死。
大祭祀觉得人间挺无趣。
有些话,不是现在身处高位的他能说的,他也懒得说。
修士违规,大能悖理,都会由圣殿按照规矩惩罚。
但是如果圣殿之人也做出坏了规矩的事,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前一任大祭祀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大祭祀又伸出左手,看着掌心处不断变化的叶凡,哪怕早就已经见惯了沧海桑田,仍是心有好奇。
这少年何德何能能让这二人同时看中?
大祭祀随意合上手掌,画面便轻散成烟,随后起身站立于山巅,衣袖微摆,望望身下白云变幻,喃喃自语:“叶凡,我等着你给我一个惊喜。”
—————
叶凡从横符江下游一路背着魏成走到了十余里外的渡口,怕汉子伤口崩开,所以便一口气都没歇。幸亏这几日身体内有了灵气,加上龙游月的配合,力量耐力都增长了不少,不然估计少年要累个半死才能把一百来斤重的魏成背到目的地。
李清风看到叶凡回来的身影,长出一口气。只是见到少年身后的汉子的惨淡模样,心下又是一紧,赶紧上前帮忙将人送了下来。
小姑娘不明所以,看到叶凡平安回来后便蹦蹦跳跳丝毫没有防备的走了上去,刚准备开口对大哥哥表达自己的担心,随后就不小心看到了魏成从衣角漏出的巨大伤口。吓得小姑娘涌到嘴边的话都吞了下去,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就连魏成都以为李明月肯定会大叫着跑开的时候,小女孩却轻轻走上前去,眼睛通红,流出几滴泪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心疼说道:“那那么大的伤口,一定一定很疼吧”
汉子那里见过小姑娘对他这幅模样,忙不迭地开口安慰:“没事没事,都是小意思,这点伤对我这个猛男来说算个屁啊,让我休息几天就能跟没事人一样了。小明月不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越听越伤心,眼泪掉的更多了,止都止不住。
魏成手足无措,觉得女孩再哭下去还不如让那法相直接再给他一拳。
李明月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到汉子旁边,轻轻踮起脚,吧唧在魏成脸上亲了一口。
“我我之前摔倒了,觉觉得疼,娘就亲亲我一下我就不那么疼了”
魏成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随后神情突变,嘿嘿傻乐:“小明月说的真对,亲完了当真就不咋疼了。再亲几下估计伤口都能直接长好喽。”
叶凡轻踢了汉子一脚,“没个正行,现在还是先考虑考虑何时过江的事吧。”
随后蹲下身子,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温声安慰道:“小明月,魏成的伤很快就能好了,不用担心。我们先去那边洗洗脸,别被风给吹花了。”
李清风也说道:“正好,我也去渡船那跟船老大商量商量过江的事。”
三人便一起往渡口走去。
汉子对一直隐于身后的李金,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李金兄弟,你有这么个好闺女好儿子,一定很幸福吧。”
李金不知魏成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魏成双目微闭,靠在围墙上,继续随意说道:“既然这么幸福,那可一定要把它紧紧攥在手里,千万不能让它跑了啊。”
李金身体僵硬,脸色怪异,忐忑不安道:“魏成兄弟说的对。”
前边,少年拉着小姑娘的手,倒退走着,面朝汉子,大声笑道:“魏成,小明月说只要你能好起来,她就跟你是好朋友了!”
魏成闻言,顿时神采飞扬,轻咳一声,甩了甩长发,故作深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帅这么有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