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营救
沈烆回头,看见徐开元一脸的愁苦。“本将军会查清楚的。”
“可属下担心,沐兄和沐姑娘坚持不到到那天了。”
沈烆眸子一暗,眼底闪过几分心痛。“想个法子尽快把沐水芝从地牢里弄出来。”他说完,发现徐开元的神情怪怪的,像是解释般接着说“本将军答应了沐老头要救她。”
不知为何,徐开元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点点头“沐水芝一个弱质女子,千机阁的人不会在她身上下大功夫,这事可行。”
“就等你这句话,都说军师是军营的智多星。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最好的选择是从戴大人那儿入手。”
“戴书筌?”
“相比不请自来的千机阁,戴大人总算是南邙的一份子,与沐大夫也素有交情,在沐大夫爷孙的事上,未必就是以千机阁马首是瞻,将军若能亲自出面,请他相助,救沐水芝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
“本将军出面?他那次看到本将军不炸毛。我听说戴大人最近身体抱恙,我怕我一去他就会有个三长两短。”
“所以得委屈将军顺着戴大人些。”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把本将军丢给戴书筌当出气筒,等他开心了,再求着他帮我们救人。”
徐开元不慌不忙的接着说“仅仅这样自然还不够,要想说服戴大人必须的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最好是关乎私情的,戴大人为人正直,动之以理是不行的,我们只能晓之以情了。”他瞥了眼沈烆,发现他没有要插嘴的意思,于是接着说“属下以为可托沐水芝为将军夫人这一借口,求助于戴大人。”
一层黑雾笼上沈烆的脸,他似乎很迷惑“夫人”两个字的含义。
徐开元沉稳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如此,将军出面有了一个正当理由,假使出了纰漏,也有回旋的余地。”
初到南邙时,沈烆和沈英男在木石医馆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沐水芝还是个拖着两行清鼻涕的女娃娃,随沈英男一起喊他做小叔,后来沈烆参了军,从一个毫无根基毫无背景的大头兵一步一步走上大将军的位置,这其中的艰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那个时候时间总是不够用,连眨眼的次数都要做个限定,省下时间来训练,读书,打点人脉,把一天过成两天,把两天串成一天,卯足了劲头往上走。
流亡路上什么苦没吃过,所以其他士兵不堪忍受的高强度训练,在他却等闲视之,冬天集训,跑掉了鞋子,滴水成冰天气里,脚刚一碰到结冰的湖面,就被黏住了,为了不落人后,哗啦撕掉一层皮,随意裹上张破布,一步一个血印子接着往前跑。
沈烆是在生活的缝隙长起来的人,深知弱者的悲惨,不仅要被人欺,还要被天欺,当年背着小英男逃荒,看着一群饥饿得嗷嗷惨叫的人为了争抢一截树根打得头破血流时,他便立下重誓,若能活命,便一定要活成个天也不敢欺的角色。
他野心勃勃,渴望力量,但并没有因此就成为那冷冰冰的权利工具。
没坐上大将军位置前,因为太忙,和木石医馆几乎完全断了往来,但沐千农的恩德,起坐寤寐之间,他却是心心念念不曾忘记的,接过大将军的绥印那日,军营同庆,放假半日。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找了个借口,立即就去了木石医馆,一路上都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喜悦之情。还未进门,远远就看到埋头捣药的沐水芝,当年那个拖着两行清鼻涕,弱弱的喊他小叔的女娃娃,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曼妙少女,玉面粉腮,体态婀娜,着一身浅绿色衣裙,满身都是洗也洗不净的春意,一颦一笑间,花花草草,明眸善睐中,山山水水。
然而见到门边的沈烆,她却真真实实受了惊吓,手中拿着的捣药锤咚的一下落在了地面。“沈将军!”
蓦然见到一个十年余不曾上门的人站在自家门边,吃惊固然情有可原,可是她吃惊的面容下为什么会藏着害怕。
一定是因为那场尘埃落定不久的将军位争逐战,两个同样强悍有能干的候选人,任何一个入主将军府,都不会辱没了镇北台的铁血军风。
可狮子有两头,猎物却只有一个。
狭路相逢,棋逢对手。
这场争斗就像鸿雁和雄鹰的撕杀,鸿雁矫健,雄鹰凶猛,一切都在伯仲之间,所以过程注定惨烈。
乾坤落定的那一夜,鲜血从大帐内一直流到十步开外。
最终,沈烆险胜,他用十五年时间把自己从一条泥鳅变成鲤鱼,而后用一场血腥的杀戮把自己抛过龙门,成为了蛟龙。
可看看,上天对人何其公平,给失败者以安息,给成功者以无限诋毁,那夜的激烈交锋传开后,百姓们背地里都说他是个嗜血好杀的冷血魔头,小孩子见了他便贴着墙根溜走。
他这些年来太拼命了,拼命的人在但平庸之人眼里是渺小的,可怖的,就像一只脱了线,飞进了云端的风筝,地面的人知道看去,只看得见那是一个冷漠的黑点。
所以很多人在背地里诋毁他,诋毁他又怕他。
他知道,不过毫不在乎,没有那个站在顶峰的人会在乎去山脚下的人的表情,距离太远,那些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看上去往往小如蝼蚁,蝼蚁的表情实在没有任何份量。
只是那日,沐水芝脸上的恐惧分外清楚,像把刀,割伤了他,伤不在皮肉,在心。
她和那些市井百姓一样,也怕他。
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好心情一下子消散,沈烆甚至没有跨进大门,胡乱编了个理由,便转身离开了。
“将军”
收起思绪,沈烆马上开口“第二个!”
“第二个?”
“第二个方法,难不成你就只有这个法子吗?”
“回将军,属下愚笨,只想得到这个法子”
将军,您却今年贵庚几何自己不清楚吗,满打满算得三十了,三十岁的男人都该张罗给儿子找媳妇了,您却还跟我这儿愣头愣脑。
操心,太操心了。
一阵沉闷的寂静从天而降,罩住了两人。四只眼睛两两对视,空气里钻进来一只鬼魅。
沈烆一脸嫌弃“你当年是怎么当上的这个军师?”
徐开元完全忽视他的嘲讽戏谑“属下的建议有何不妥,请将军明示。”
有什么不妥,沈烆还真说不出来。
见沈烆闷着头,答不上来,徐开元微微一笑,郎朗道“水芝,水仙花也,又名洛神香妃,体素含香可倾城,岂非佳物哉!”
这种文绉绉的句子让沈烆很不爽,不过其实他的不爽也不完全来自于这文绉绉的话语,但到底在听到将军夫人四个字和沐水芝联系到一起时,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的感到烦躁,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去他的,就这样,这样要救不出来,看本将军不把你的胡子嘶啦一把扯下来。”他按住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焦躁,丢下这样一句,便迈开了步子。“走,现在就去督抚司。”
“现在就去?”
“怎么了?”
“现在夜已经深了,恐怕戴大人已经睡下了。”
“那就把他叫醒,这种事情我看深夜说正好!”
话是没错,可深夜明日也有,何必急在这一时?
这还没成亲就这么上心了,徐开元好笑,想不到自家将军还是如此一个情种,拦不住,只好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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