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棋子

  “哼!”上官静歌冷冷的松开她,任由那宫女像块软肉一般瘫倒在她脚前,扫视其余人一眼,她漠然说道“隙中草木,要想生存,关键的不是争夺雨露以求壮大,而是清楚自己的处境,懂得存弱求安,不仅是彼端的岩石坚硬,可以碾碎隙中的生命,此端,也同样可以!”
  闻声,众人仓惶抬头,看着上官静歌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四下静得只有人心跳动的声音。
  普天之下,最为朝不保夕的行当一定非细作莫属,新主,旧主,真主,假主,两面夹逼。真主视其为泥沙,一旦无用,便弃之如粪土;假主恨之入骨髓,一旦察觉,势必除之而后快。细作脚下踏的不是路,而是一根横跨在深渊上方摇摇欲坠的独木。
  隙中草木,上官静歌的这个比喻可真是入木三分,细作可不就是些在夹缝里艰难求生的卑微草木。
  刚提步跨入大殿,一道黑影便自眼前晃过,直往密室入口而去,不用猜,那黑影必定是双生影侍中的一个,上官静歌关上房门,大步跟上去,和影麟前后进入密室。
  “我父亲已经察觉了我们会在寿皇殿有所行动,还有乔保颐已经被杀。”
  “娘娘所言,奴才已经知晓,乔公公来找奴才和麒儿时,奴才发现他身后有人尾随,故而没有现身与他相见,后来上官复的人拷打乔公公,欲逼他说出全盘计划时,奴才和麒儿藏在暗中,目睹了一切。”
  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现在不是哀痛亡者的时候,上官静歌敛住心中的酸涩,焦急道“这个时候若是寿皇殿起火,不管如何粉饰,只怕也难以瞒过我父亲的眼睛,何况,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一定会加派人手看守寿皇殿。”
  “奴才们擅自改动了计划,请娘娘裁夺。”
  “快说。”
  “在宫中,我们尚有死士二十名,人定时分,奴才按照计划在寿皇殿放火,而麒儿率领那二十名死士埋伏在路上伏击闻讯赶来的上官复,给上官复造成寿皇殿起火是我们引诱他现身,从而刺杀他的假象,如此或许可以减轻他对寿皇殿的疑虑。”
  “好计!”上官静歌由衷一喜,沉到谷底的心重又活泛起来。但影麟却似乎没有她那么乐观,遮掩着他面容的面罩并没有将他身上的忧郁之气一并遮去。“怎么?”
  他显然在思虑什么,但却是摇头。“皇宫禁地,侍卫如林,麒儿和二十名侍卫阻拦不了上官复太久,从放火到救出陛下,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以你的功夫,你觉得这时间够吗?”
  影麒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不是自负,而是计划制定之前,他们早就反复的计算过了。“但目前最大的困难是,奴才方才之寿皇殿而来,将大殿内外,守卫倍增,众目睽睽之下奴才没有办法在放火之前将替身带入,而若是在寿皇殿内临时抓人顶替,一来时间不容许,二来,若是内廷司事后清查人员,查到有人失踪,就此追查下去,会引起新一轮的余波。”
  “如果我的父亲相信了寿皇殿失火是引诱他进入埋伏圈的诱因,那我们可不可以认为他不会开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脑袋两旁的太阳穴突突狂跳,上官静歌扶着额头,头疼不已。
  “所以奴才斗胆恳求娘娘不吝万金之躯,亲往寿皇殿,助奴才们一臂之力。”
  “需要我做什么?”
  “请娘娘与奴才一同前往,届时奴才先把娘娘和陛下送出寿皇殿,距离寿皇殿不远有一处,山里有山洞,那洞底有一密室,可供娘娘和陛下暂且藏身,人定之后不多久,陛下就会醒转,那时守卫的注意力大多会集中到寿皇殿和上官复遇刺的地方,娘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陛下后,大可坦然现身寿皇殿,娘娘为六宫之主,寿皇殿失火,理应前去处理。”
  “那陛下就留在密室中?”
  “影初和影觉明夜就会入宫,护送陛下出宫。”
  “他们是?”
  “和奴才一样,也是影侍。”
  “也是双生子?”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问这个,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无关紧要时,话已经说出去了,大概是奇怪他们总是两人同行,如并蒂之莲。
  “正如娘娘所言,双生子之间有天生的默契。”
  这一代影侍共有十二人,而只有六张面孔,其他六张都是这六张面孔分毫不差的复制,六个人看向另外六个人就好比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皇家希望借双生子之间的默契来提高影侍们行动效率其实还只是其次的,更深一层的用意是想利用双生子自娘胎起就相依相偎的微妙感情来控制他们,这种情感在训练中会被刻意强化,每一对双生子最终都会被训练为两柄不可分割的利器,而这亲密无间便是成为皇家控制他们的砝码,有羁绊的人,总是会更加安分听话,只有那种了无牵挂的人才会成为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
  皇家需要影侍绝对安分和绝对忠诚,他们很难承受来自影侍的背叛,因为某种意义上说,影侍相当于皇家的秘密之匣,装载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皇家机密。
  上官静歌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缘由,转而问“那你呢?”
  “梓宫中需要替身,奴才甘愿入棺。”
  “”
  “双生之子,一血一脉,生则同生,死则同死,麒儿刺杀上官复,必无活路,奴才不愿独活,何况,为陛下而死,奴才们死得其所,请娘娘应允。”
  “……”
  “请娘娘应允。”
  “你们的忠诚我会如实禀告陛下的!”
  影麟顿首叩拜。“多谢娘娘。”
  上官静歌没有多想,真的没有多想,她的确经历过人世沧桑,知道人心复杂,但在男人利弊权衡,重视大局的冷酷思维观里,她的那些人生经验到底有几分女人特有的幼稚,这种幼稚常常被称作善良,而善良有时候是致命的。
  在上官复起疑的那一刻起,上官静歌的身份就被影麒和影麟改写了,她不再是这盘棋局上的执棋人,而成了棋局的棋子之一,而且还是一枚即将被舍弃的棋子。其实影麟的话并非没有漏洞,既然宫中尚有死士二十名,为何就不能抽调一名去寿皇殿接应皇帝,而却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前往,何况她的身份又是如此敏感。
  这是影麒和影麟计划中最大的漏洞但也是其用心最为阴险的之处,刺杀也好,寿皇殿失火也好,都需要有一个主使人站出来负责,只有主使人的身份水落石出,才可以彻底消除上官复的疑心,免去所有后顾之忧。
  影麒和影麟选中的这个主使人便是上官静歌。
  但这些,上官静歌现在一无所知。
  人定时分,大火准时燃起,火舌宛如魔怪的手,一把将寿皇殿拽在手心,浓烟好像有了形体,伴随着渗人毛发的噼啪声,悬在人们的头顶,给所有人以窒息的压迫感,因为影麒在火中加了硫磺的缘故,这烟雾吸进鼻腔后更像是钢针一样刺得人眼泪横流。
  人群掩着口鼻尖叫着逃散,场面就像一锅四处飞溅的白粥。
  与此同时,在来往寿皇殿的路上,二十一人对战三百侍卫,厮杀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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