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爷!小的错了
时间紧迫,要救老妇人,除非有人替她挡下。滚烫的开水,又有谁敢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
“你敢救她吗!”鬼强握住铁锅把手,叫嚣道。
明知是计,燕书没有犹豫,直冲出去,舍身阻挡。哪怕自己要受重伤,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妇人受到伤害。
围观人群捂住双眼,不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他们能听到铁锅摔落,沸水四溅的声音,却没有任何人发出痛苦的嚎叫。
发生什么了?他们不敢睁眼。疑惑之际,只听得鬼强大喊一声“老太婆你干什么”,随之是炉灶翻到的声音,之后再无其他。
有人壮着胆子,从指间缝隙窥视,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铁锅倒扣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汤水洒了一地,火红的煤炭从翻倒的炉灶口掉落,老妇人伏在炉灶边,一动不动。
围观者见老妇人没有烫伤的迹象,松了一口气,看向另外两人。
鬼强被燕书按倒在地,左手扭在身后,也不挣扎,盯着炉灶铁皮上变成暗红的手印,神色里满是难以置信。按照计划,他端起铁锅,沸水倒向老妇人,即便燕书舍身阻挡,必有一人要受重伤。
实际上鬼强忽略了这老式铁锅的把手上根本没有隔热橡胶,也低估了右臂的伤势,刚端起又烫又沉的铁锅,就一个趔趄,失去重心,栽向熊熊燃烧的炉火。去势以老,哪怕扔掉铁锅也无济于事,火舌裹挟热浪迎面而来。
避无可避之际,老妇人突然出现打翻炉灶,肉掌打在滚烫的炉壁上,发出呲啦一声,两道血淋淋的手掌印留在了上面。
这一幕直击心底,这一声贯穿灵魂。救自己于危难关头的,竟是这年迈无力的妇人。
情势突变,燕书权衡利弊,决定先制住鬼强,他担心老妇人的伤势,更怕鬼强继续胡来。他想不通老妇人为何要救鬼强,自食恶果本就是这种人渣应得的。
发觉鬼强又在挣扎,燕书恶狠狠地说:“老实点,别乱动。”
“快去看看老太婆!”鬼强转过头,流露出一抹担忧,说道:“我兜里有治疗外伤的药,头上的青缎材质特殊可以当无菌绷带使用,赶紧拿去帮老太婆包扎。”
半信半疑的燕书,谨慎地从鬼强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玻璃瓶,这应该就是治疗外伤的药。他俯到鬼强耳边,扯下青带,威胁道:“你要是再耍手段,我不会放过你。”
老妇人的伤势很严重,两手掌心血肉模糊,边缘处还有些许焦黑,连手背都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
扶起老妇人,燕书心中自责愧疚,他救不了瞿林,也救不了老妇人,变强的念头化作种子扎根于心底,就算没有旁人指点,他也要找出一条强者之路。
帮老妇人清洗好伤口,燕书迟迟不敢上药,玻璃瓶里装的说不准是毒药。他一发狠,拔开瓶塞,取出少量抹在自己左臂的伤口上,以身试药。
阴险毒辣的鬼强,这回倒是真心的,创伤药确有起效。
“我这伤不打紧,你的胳膊还在流血,快些绑好。”燕书把药涂在老妇人掌心,准备用青带包扎时,一直咬牙不发声的老妇人开口了。她抽回双手,执意不肯包扎,板起慈祥的面孔,显得格外严厉。
拗不过老妇人的一片苦心,燕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包扎起自己的伤口,眼角余光瞥见鬼强捂着右臂走了过来,起身护住老妇人,戒备道:“动手的话,我奉陪到底。”
鬼强摇了摇头,掏出一个钱包放在老妇人腿上,转身离开。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远去的人垂着右手,把铆钉外套扔进了垃圾桶,不断捋着头发,试图把它压平,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安排。三十年前,老妇人开下面馆,何曾想到有一日自己的儿子会离去,又何曾想到有一日自己的举动会点亮两个人的道路。
老妇人没有留下鬼强的钱包,板起面孔硬是塞给燕书,又指了路,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静海。
离开面馆,燕书找到最近的公用电话亭,内心忐忑,拿起话筒按下号码的同时,不停琢磨该如何开口,第一句该说什么。
另一端传来冷漠的机械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换另外的号码,还是一样的回复。挂掉再拨打,挂掉再拨打,三个号码都是空号。
“怎么可能。”燕书脑海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失落企图卷土重来,但他不会再为此迷茫,摸出兜里因打斗烂了一半的苹果,咬上一口,大步离开。
午后的街头如同蒸笼,好在巷子里阴凉。按老妇人指的路,燕书走进一条摆满杂物的小巷。小巷不宽但很长,目光所及只有泛黄的白墙。市禁管局就在巷子尽头。
走了约莫半小时,对过走来一个穿着白色短袖开衫的男子,相较于他姣好的容貌,短袖上的浮世绘更令燕书在意,他曾很喜爱这种衣着。
狭窄的巷子得有一人先侧身避让才能通行,燕书停下脚步让短袖男子先走,却还是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短袖男子颇有礼貌。
“没事。”
二人一笑继续赶路。
又走了十五分钟,离家小巷,市禁管局近在眼前,缴纳进门费用后,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心中的激动难以自抑,伸手去拿钱包,可掏遍所有口袋,都不见其踪影,燕书惊呼:“是他!”
此刻燕书穿的是灰色运动裤,口袋极深又没有豁口,钱包是小巧的女款,根本不可能丢掉,遗失的唯一可能,就是被短袖男子偷走了。
钱财丢了事小,可瞿林的照片也在里面,必须要找回来。
穿过小巷回到街头已是暮色时分,公交站台上都是等候班车下班回家的人。拥挤的人群中,一件印有浮世绘的白色短袖开衫,引起了燕书的注意。
这家伙正挪到一名中年妇女身后,趁她翻看手机信息之际,划开她的挎包,偷走皮夹。猎物到手,便潜入人群,悄然离去。
穿过三个路口后,短袖男子开始检查战果,算上燕书的钱包一共有五个,心满意足之际,得意地吹起口哨。
紧随其后的燕书,跟着又走过两个小巷。见路上行人不多,准备动手,却看到短袖男子突然左拐,飞也似的跑进一旁的修车厂里。
察觉势头不对,燕书紧跟着冲进修车厂,却被数人拦住去路。他们身着灰背心,蓝色工装裤,手持扳手、铁锤,应是修车厂的工人。
后面停着一辆卡车,卡车前盖上坐着一个黄胖男子,头戴一顶灰不溜秋的工装帽,是这帮人的头目。短袖男子正对着他点头哈腰,并递出燕书的钱包。
黄胖男子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短袖男子的肩膀,冲着燕书说道:“识相的赶紧滚。十秒内消失,我大山哥就放你一马!”
不等燕书回答,自称大山哥的黄胖男子就开始倒数。
短袖男子知道,大山虽然市侩,又爱仗势欺人,好在办事利落,讲义气。他冲燕书比了比中指,得意洋洋地从后门离开。
面对作恶的人,燕书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干”,忍气吞声换不来尊严。他勒紧左臂的青带,指着大山说道:“今天我偏就不识相。”
除了市里几个响当当的大帮派,大山算是二线帮派里的一霸,敢叫板的要么灭了,要么收了,今儿遇上一个头铁的,他决定要好好秀一秀肌肉。
“找死是吧!不打断你三条腿,我叫你大哥!”大山滑下车盖一挥铁棍,十几名小弟手握钝器杀向燕书。
刚一交手,燕书就看出他们的斤两。既没章法,又没力道,脚步虚浮,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总是打自己人。这帮小混混,也就吓吓寻常百姓,遇上稍有能耐的人根本不够看。较之鬼强,犹如云泥。
大山慢悠悠地迈着八字步,在他看来这么多人对付一个,是杀鸡用牛刀。直到看见空中飘过的一抹青色,他内心咯噔一下。
“不会吧!”大山慌张起来,呵止住众人,凑近再一细看,顿时吓软了腿。
陡生的变故让拉开架势,准备一搏的燕书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心里思忖:这是怕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推开人群,大山搓着手颤巍巍地靠近,又黄又圆的脸上堆满笑容。他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烦。
系在燕书左臂上的青带是青联帮的标志信物,青缎。只有练武出身的人才能加入青联帮,像他们这种混混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不同地位的成员,佩戴不同花纹的青缎,每升一阶,刺一道黑色浪纹,五道以后,改纹莲花。
燕书的青缎上足有三道浪纹,代表的身份是教头。人数上千的青联帮内,教头级别以上的不超过百人。惹恼这尊佛,能让大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山率领众小弟,主动向燕书下跪磕头并喊道:“爷!小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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