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些女子的小小烦心事

  万妖城,女妖王的殿宇之中,沈悢曦背着双手闲逛,心情很是不错。
  对于那些什么天道章的人物,她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
  一洲绝顶之人,怎么着也能胜过洞天中的那些人。
  何况墨语几人远不止于此。
  按照几人表现的实力来看,楚莹大约能同时应付三到四人,而素聆星则稍多一些,大概在四到六人。
  至于墨语,估摸着还还要多一些。
  他们三人一起,天道章和地海书两榜,所有人加起来也够呛。
  毕竟那些人分正邪两派,就算能够一同对付墨语三人,也无法齐心协力。
  至于女妖王,此时正气呼呼的在房中大发脾气。
  不是因为她可能会输给沈悢曦赌注,而是因为她的洞天怎么都算个小天地,结果一个看的过眼的人都没有。
  女妖王刚准备砸了她的乾灯琉璃盏。
  “不对,也不是没有,若是那个岳擎放在外面,卖给一处仙家宗派,怎么着也得一大笔钱吧?”
  想到这里,女妖王心头舒坦不少。
  只要有赚钱的买卖,无论是多是少,总归是让人高兴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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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在外游荡,并未立即回山的岳擎走到了一处远近闻名的鸢花巷中。
  他有些纠结。
  山门似乎真没什么银两,他没有挣钱的本事,这种事虽然不是第一次做,但每次都有些难为情。
  而他原本成竹在胸,想着自己这几年剑道精进,应该能胜过天人,得到一个“飞升”的名额,也算是为应翼门做点事,可没想到对方远胜与他,他又不知回山之后,该说些什么。
  说他技不如人,那些弟子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其实是浪得虚名,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这还是岳擎第一次想这么多。
  在以前,他从未真正输过,自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就好像自己永远都是赢得理所当然,好像天底下那最高的山峰永远是为他而留。
  到现在,他却忽然觉着自己似乎让那些尊崇自己的人失望了。
  但是岳擎又有些奇怪。
  依照他此时的心境,按理来说,应该是剑心不稳,境界下跌才对,但不知为何,他剑心竟然越发通透,而且剑意不减反增。
  想了许久,岳擎终究还没没明白其中缘由,他叹了口气,踏进了鸢花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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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妹,听说过没,这里面还有比那个解南淮还要厉害的人诶。”
  做了陂粤国江湖第一人后,虽然墨织雪不曾特意打听,但也自然有人会前来拜会,说一说江湖上的辛秘。
  其中就有圭塰国、白川国和陂粤国江湖秘闻。
  以及整个天下数百年前被誉为不世高人的顶尖人物。
  只不过那些人不像解南淮等人,近十年在江湖上露过面,那些人的事迹,最近的都有数十年,而且只有极少数江湖上的老人才知晓的一些轰动整个天下的大事。
  “师姐你都问我好几遍了。”
  琳琅拨弄着身前巴掌大小的簇花瓷盆中的一株碧绿小草,在草叶中央,一点有紫色的花朵含苞待放。
  这是琳琅发现的一株灵草,名为紫气天萝,不算多么罕见,但其花瓣盛开之后可以入药炼丹,有驻颜还气的功效。
  当时这株灵草因为灵气不足,奄奄一息,几乎快要枯萎凋谢,好在琳琅路过之时,发现了它,这才将它移到盆中,以灵气浇灌,让它得以存活。
  依照墨织雪的说法,这种小玩意儿最多也就值几个辛金钱,而兜里有上百金精钱的琳琅又何必为这株小东西劳心劳神,不过是一株灵草而已,就算以后能够蕴养出灵智,那也不知要多少年了。
  不过琳琅似乎乐在其中。
  见到琳琅兴致颇高,墨织雪也就任由她去了。
  “我是问了你好几遍,但是师妹你都当做没听到。”
  墨织雪伸出手,直接用手指捏住了那粒指尖大小的花苞。
  琳琅小心翼翼的掰开墨织雪的手指,将紫气天萝抱在怀中。
  “师姐,你又想去找他们啦?要我说,那些人说不定就是一两百岁,甚至两三百岁的老修士了,那么多年的潜心苦修,加上法宝又多,术法精深,师姐你还真不容易占着便宜。我看那个解南淮师姐你都应付的都有些勉强。”
  “勉强?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我那是逗逗那老家伙而已。”
  墨织雪重重拍桌。
  周围的江湖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墨织雪二人。
  若不是她们现在稍稍改变了下相貌,只怕又要被那些人围堵在此了。
  “可是师姐,你虽然能凭借罡气短暂御空,但如果对方不给你近身的机会,凭借着比解南淮还要高深的修为,我看师姐你的胜算不会太高。”
  “师妹,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敢肯定,那些人会去找师傅,我们离开了这么多日,也该回去找师傅了,顺便看看师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墨织雪看了眼周围。
  酒楼中所有江湖人不是谈论着她如何犹如神临,打败解南淮,就是吹嘘自己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什么见她气质斐然,非常人能比等等
  墨织雪终于知道看着不认识的人使劲吹嘘她来变现的吹捧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是一件多么无趣又无奈的事。
  而她呢,又不想暴露自己,指着那些人的鼻子骂几句。
  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那些人的传闻才行。
  她抿了口茶,“所谓的为名声所累,应该就是我这样了吧?”
  琳琅伸手为墨织雪捋了捋发梢。
  “师姐,这才哪到哪儿啊。我可是听说这江湖上好多名声赫赫的大人物,老前辈,为了自己的名声,那可是说为呕心沥血都不为过,战战兢兢,生怕门风败坏,家门不幸”
  墨织雪揉了揉耳朵,“师妹,你这话都说了八百回了。还有不要什么都是听说,不就是看了几本书么,我也看了啊。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琳琅抿嘴笑了笑,“师姐,我这可不是和你学的么?”
  墨织雪指尖敲打桌面,老神在在的说道:“要我看啊,人就是要活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就像炼气修行,只要到了御风境,那天地就再也不能束缚于你。只要境界够高,这天下什么都无法束缚我们。”
  “可是师姐,师傅说过,束缚我们的,不是天地,不是他人,是我们自己。”
  琳琅眨着眼,“所谓心猿意马,正是影响着我们自己的枷锁。”
  墨织雪神色诧异,“哟,连这些师傅都教你了,看来你学的够快啊?”
  “比不得师姐你。”
  墨织雪揪住琳琅的鼻子,“虚伪。”
  “嘿嘿嘿”
  琳琅只是抱着那株草傻笑。
  笑着笑着,墨织雪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良久,墨织雪突然说了句。
  “师妹,其实走江湖挺好的。”
  “啊?”
  墨织雪说道:“没那么多坏人,也没那么多好人,但是有趣的人还挺多的。”
  “走了这么一遭,虽然大多时候在找人,其实好像也没那么坏。”
  “那师傅的这番苦心总算没白费。”
  墨织雪双手抱胸,“什么苦心,我算看出来了,师傅他就是不想我们坏了他的好事。”
  “什么好事?”
  “咳咳没什么。”墨织雪佯装咳嗽,“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
  离开了川泉胡泊,墨语几人并未先找地方落脚,而是行走在山水之间。
  虽然北洲因为妖族势大,山水间很少有金身神祇,但无论是哪处的山水,只要是廖无人烟之处,都仿佛与众不同。
  所以这洞天中的山水,与洞天外相差无几,没那么多妖怪,也没那么多人。
  就算有一些开启灵智的小妖,在见到他们之后,因为本能的害怕都不敢露头。
  对于楚莹和素聆星来说,山水间的寂静清幽,似乎更适合几人的相处。
  这一日,墨语蹲在一处山水交接之地,用刚折断的一截柳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楚莹和素聆星二人就在墨语旁边看着。
  等到墨语忙活半天,地上的纹路改了又改,楚莹这才忍不住问道:“墨语,你这是在干什么?”
  墨语将树枝插在地面,“看一看这里的水气脉络,以及山脉地灵是否是先天演化而来。”
  “然后呢?”
  墨语耸耸肩,“如我所猜测的一样,这儿的山水,都是出自一人手笔。”
  “人?”
  观看着洞天内景象的沈悢曦碰了碰女妖王,“月姐姐,你弄的?”
  女妖王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拥有这个洞天,不是造了这个洞天,再说,要真能造这么大个洞天,四季轮转,雨雪风霜,至少也要等我真正迈出那一步吧?”
  “不过我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就算大首领也不过是知道一星半点而已。”
  “知道什么?”
  女妖王依靠在窗边,姿态妖娆动人,背上露出一片雪白。
  “以前我修为还没这么高的时候,曾听说过,这世间的许多洞天都是别人造出来的。恩,虽然经过这么多年,那些人类修士早已证实确实如此,但是能有这个本事的人,终归是少之又少。所以咱们就往深处想,为什么有人会大费周章的将九洲地界撷取一方,弄成洞天福地,是吃饱了没事做?是证明自己本事够高?显然不可能嘛。”
  沈悢曦说道:“这我倒真不太清楚,中洲的洞天福地并不多,妖域更是只有寥寥几处,还是以前的妖王留下的。”
  女妖王嗤之以鼻,“那些也配叫做洞天福地?”
  “只有自成一片天地,有四季运转,春去秋来,光影长河静静流淌的方外之地,那才可称之为洞天福地。”
  “这北洲的洞天,落在咱们手中的,也就这么一处而已。”
  女妖王看着洞天中的几人,“我倒想看看他能从里面发现什么名堂。”
  洞天内,墨语说过那句话之后,楚莹与素聆星面面相觑。
  “这洞天不就是修士弄出来的么?”
  “谁说是修士了?”墨语看着二人,“你们的境界也不算低了,要搬动这些山脉江河,而不伤到其中地脉水运,需要多少境?”
  楚莹想了想,“要摧毁的话,实在不难,凭我们的境界就可以了。但要是不影响分毫,而改变山河,不知道需要何等境界,十境?十一境?亦或是传说中的十二境?”
  墨语说道:“那如果是山神呢?”
  “开什么玩笑,山神?山神还敢动自己的命根子?这前一刻移动地脉,只怕下一刻就得金身崩碎了。”
  素聆星开口道:“有可能不是一般的山神,据说远古神祇,其实就有敕令天下山川的本事,只不过那些神祇消失之后,这才有以气运香火为生的金身神祇。”
  “果然还是小聆星懂得多一些,看来我没白教你嘛。”
  素聆星瞪了他一眼,“什么你教的,你走了以后,陆夫子说了好些话,也交代了很多。”
  “交代了什么?”
  墨语出声问道。
  素聆星和楚莹两人同时看向墨语。
  这个时候的墨语,眼神很不一样。
  非常非常不一样。
  就好像寂静的夜里,一颗明亮的星辰突然高悬于天幕之上。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这么远句,转身就走。
  “喂,你们去哪儿啊?”
  “打架!”
  “出剑!”
  墨语不明所以,“这附近又没啥敌人,那些人短时间也不会再来,你们上哪儿打架啊?”
  “不要你管!”
  “随便。”
  墨语摸了摸脑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两人突然就变脸了?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他摇了摇头,慢步走着。
  一边走,墨语一边用脚尖抵在地面,勾勒出地下的山水脉络。
  “喂!还不给我快点跟上!笨墨语!”
  “来了来了。”
  ————
  行驶在海中的渡船上,寂静夜晚中,女夫子突然抬头。
  她手中墨笔落下,却迟迟下不了笔。
  旁边灯火摇曳。
  女夫子古井无波的心湖似乎也开始摇曳起来。
  女夫子叹了口气。
  她指尖摩挲。
  在墨笔之上,有一个字。
  她送给墨语的那支笔上也有个字,衿眉的衿。
  “老师?”
  “好好休息吧。”
  女夫子放下笔,走到窗前。
  明月高悬,一如当年,只不过身边的那个小不点似乎突然就长大了。
  又好像当年站在她身旁的不是那个小不点,而是那个一身白衣,神色温和的拘谨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