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学宫轻柔的风
今日的学宫也很难得的没有开课,整个“中央学区”显得空旷,桑柔陪着山长漫步在竹林蜿蜒的小路上。
氛围紧张,心情完全没有环境那么美好、融洽!
恰似大部分翠竹依旧碧翠,里面为数不多的竹节上、挂着的枯黄竹叶,以及一两颗瘦弱、从根部开始、往上绵延着枯黄、眼瞅不活了的“麻杆”。强盛繁华似在昨日,崩溃衰败只在一朝。
轻柔的风吹过,三两片竹叶打着旋落了下来。
竹林里,充满了宁静、安逸的气息!心急如焚的桑柔率先打破了这片宁静!
“师傅,大伙已经收拾完毕,集中到了江门,就等您一声令下了!”桑柔认真地看着沿路上的一切,从未像此刻一样,那么仔细、认真。仿佛要把这里的一切,风格、布局、景象,强行印到脑海里面、留在记忆里一样!
“让你做了首席,还是没见多大长进!人命关天,都不知道?你得明白,保住人、保住学子们,才是学宫的底线,比留下来这些地、宅子要重要!又不是什么雕梁玉砌,外面的人想进来,想毁了,随他们便是!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灾。”
满头银发、穿着灰白色长袍的王朝阳,脸上无悲无喜、神色自然,目光柔和、炯炯有神,他自是看出了这个年轻的弟子心中的犹豫、不舍、愤懑,跟桑柔解释着说道。
学宫的人全部汇聚到了江门,南门就传来大军临近的消息,正好,比桑柔亲自布置、全力执行的全体撤离计划,要晚了一些!
这时的学宫,已经不是草创阶段,光脚的那个了!瓷器不轻易与瓦片死磕。
“我懂!可是山长……”桑柔重重地点头,十月以来麻烦事不断,让这个精神气头很好的姑娘、难得的有了黑眼圈,一直不见消去。
与此地深厚的情感,我只有十年、不短,而您是数十年、过长啊!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珍爱如此,更何况您呢!
“广厦还没回来吗?那就你来、帮我带个话。学宫你不想要,就交给他啰!”老人说着眼下心里面关心的问题,他抬头看向着这片陪伴很多年、毁坏后修复的竹林,脸上浮现着笑容:
“你跟你大师兄讲,学宫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自己评的!我等从未指着谁、靠着谁;如果一定要说有所依仗的话,那必然是历来夫子、学子的共同努力!”
“师傅,您不一起走吗?”桑柔拧过头来,头有些懵、想法没转过来,一脸着急,看着王朝阳问道。
带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词呢?
心态炸裂!
“不了!”王朝阳说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留下个把人迎宾可不行!
“放箭!”
视线往学宫外围挪,这个瞬间、说话、下达指令的,是个青涩的年轻人,他本是中军里的旗号手,而后被安排到了这支满配200人的11号弓弩手阵地当做联络官!
旗手自然知道,现在的使命不止是读取、传达信息,还得监视面前的这个小旗,以免小旗磨洋工、不出力!
旗手身后一整只衣着红色铠甲的军团,楚军尚红。
哪怕明知道、进攻的是一个“圣地”,旗手依旧有些热血沸腾。他姓杨,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个荆州杨。改变历史、重大事件的参入感,让他心里轻微的战栗,心跳加速。
他知道,这是兴奋!
抛却督查天下的骠骑营不谈,现如今,整个湖广北,就两支正规军。一支是地方守备军,江汉军,现阶段全都龟缩在武昌府城内,满编一万人!
另一支是巡抚杨大人,接到剿匪圣旨后,调集荆州府、襄阳府守备军、老兵,以杨氏宗族为主体组建的荆襄军,也就是眼下的这支。
旗手回头看了过去,湛蓝的天空下,一眼看不到边际,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火红色人影。一波箭雨过后,他观察着中军指挥台上挥动了三下的彩旗,而后大声喊、发号指令,“重新装填,齐射三轮”。
万箭齐发的效果、确实很壮观!旗手仰头看天空,学了旗语这么久,到了这里终究看到如此壮观的对决。
或者说单方面碾压?年轻旗手的心里面有些躁动,轻视。
数千支箭,一波接着一波,如同过境的蝗虫,带着惊人的呼啸声,源源不绝地从十五个弓弩兵箭阵射向了学宫。
一波接着一波、覆盖性的攻击,从学宫南门,一直延伸到整个中央学区,不留死角、全方位覆盖。
实在太浪费箭了!
“浪费箭”是大楚军一贯以来的特色。每逢战役,他们会在战争之初倾洒超过半成的远程攻击手段,以最大的力度去摧毁敌人有生力量;而后通过重步兵“步坦”推进蚕食,逐步奠定胜局。这一次却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旗手看着学宫冷冷地笑,主辱臣死,他现阶段只会严格执行命令!不敢有半点疏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论中军的指挥,还是附近方阵的旗语,探究得一清二楚。
“师傅,您不随我一起走吗?”学宫内部,呆愣了良久的桑柔脸上带着恐惧,声音直接化作了哭腔,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身子开始抽搐,仿佛遇到了人生之大恐怖。
王朝阳点点头,这个老人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执拗。
数千支箭密集射了四轮,说多很多、说少不少!覆盖了杨致和想要打击的所有点地方,虽然不够密集。
“听我命令!桑柔,你立即带上队伍,由江门离开!你们在这,只会分散我的注意,再不走就完全来不及了!我在这等着,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如果实在不放心,把人送到武昌府后,你跟广厦,回来接我!”
第一波箭矢、射到竹林的就一支,王朝阳甩甩袖子就把箭矢拍飞。他分析的很到位,考虑到了细节。
“师傅,请您跟我一起走!”桑柔几乎是用嘶哑的声音、完全破音吼了出来,脸上全是密集不愿意散开的坚决和不安。
“江湖儿女,切勿惺惺作态!这事,听我的!快走,我留在这看看,情况不对就走,你还不知道我的身手!”王朝阳再次拍飞了射过来的箭矢,不容拒绝地说道。
傻姑娘,完全看不出来这一系列的明枪暗箭、是针对谁而来的吗?如果我跟你们一块走,怕是连武昌府都进不去啊!仅仅凭借杨致和,可没有胆子擅自下定决心跟学宫开战,他身后站着谁,简直毋庸置疑。
王朝阳眼前浮现了一个青年人的面孔,至少有十年未见了吧,当时那人说道,“夫子依旧觉得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吗?可我怎么觉得,这天下马上就是我家的天下了,不是吗?”
是啊,至少目前来看,就是他的天下!
荆襄军似乎故意留了个口子,江门以北的道路,暂时保持着通畅。正好可以让这个小徒弟,带着学宫的种子,往武昌府方向撤退。
薪尽火传!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