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骑兵出击

  “我家将军乃骠骑营千户,方青候是也!”张一鸣的嗓音穿越了停顿片刻,继续奏乐的野狼小分队。张一鸣的声音一向洪亮,穿透力十足,他是方青候的“报名专家”,能在不同的场合根据需要分别报出方青候任何一个名号。而现在,他并没有加上很长的前缀,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个江湖来讲,方青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东西,包括一路扫荡过来燃烧着、可能还在冒青烟的土匪寨子,包括最近快速捉拿的通缉已久、但未见踪影的要犯。骠骑营方青候,对于武林的灰暗地带来讲,是一剂猛烈的漂白剂。
  “原来是方小侯爷驾到!”野狼抬手作揖,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眼色流转间,轻踹身边的三狗子一脚。这个江湖说大不大,说小并不小,总有些故事在流传,总有些人物被传颂。
  “方小侯爷,好大的名头。急冲冲地来到狗爷的地盘,看上了狗爷家的小野狗吗?”三狗子立马就跳了出来,咧开嘴张着口,露出满嘴泛黄的牙齿。
  对于李封来讲,这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娃娃脸跟现在的锣鼓喧天环境很配,但跟这个环境里隐藏着的肃杀的暗流格格不入。
  对于这个时代来讲,富裕地区,三狗子这种出身的孩子,可能随着父亲在田里、在地主家劳作;可能马上面临着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任务,一辈子平凡地碌碌无为下去。
  可是三狗子是,生在大山、长在大山、物资并不丰富的大山里纯正的山民。生于斯,长于斯,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他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两个岁数不大的哥哥。山民们顽强地活着,为了让孩子更好地活下去,他们甚至会把孩子卖出去。三狗子出生便面对着这样的命运。
  三狗子被卖到了土匪窝,虽然没换回去一个铜板。他是一个天生的山贼,就好像是当初的野狼。他喜欢喧闹的环境,跟着周围只是大碗地喝着自酿果酒的成年人们,一起宣泄,一起拍桌子,一起怒骂,一起起哄,一起聊女人。他甚至不会憧憬以后,因为没人跟他聊过这个问题。他的目光只有这么远,可以说是短浅。哪怕是最痛苦的时候,他可能并不知道根源!
  回答三狗子的是射到他脚边的一箭,张一鸣箭绝对没有穿石的力道,但胜在精准。它准确的停留在了三狗子的脚边,多一寸会伤人,少一寸没有威慑力,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插在地面上。羽毛晃动着就好像三狗子现在的心情。
  三狗子的脸色煞白,对于现在的鸡冠岭来讲,报上名字就有钱财拿;过往的商队什么不敢去做徒劳的反抗。三狗子这样的年轻山贼,没有见过血,没有想象过刀剑加身的感觉,总是走走过场,称得上是匪商和谐。哪怕并不和谐,也只用看着野鬼、野狼的表演就够了。他并没有经历过真刀真枪的血腥战场。
  “小儿无礼,敢问当家的是怎么调教出来的!”张一鸣举着弓,对着三狗子,转头看向了野狼,气势十足,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山中小民,入寨没多少日子,将军见谅!”野狼大笑,仿佛并没有因为张一鸣的出手,而有丝毫的恼怒。“继续奏乐,不要停,热烈欢迎小侯爷前来我寨。”
  锣鼓喧天的声音再次炸裂开来,连续不决地传入耳朵,听起来莫名地感觉异常难受。而野狼,仍站在那和蔼可亲地笑着,好似真的热切。
  “小心戒备!”方青候吩咐了下去,他搞不懂对面在搞什么名堂。拿不准是否应该立马出手,好让眼前的闹剧马上结束。这是他碰到的最不按套路出牌的选手之一。习惯了先礼后兵的他,一时捉摸不定。一直并不认为是战场,而是一次小小的剿匪,方青候并没有特别地杀伐果断。
  这里面绝对有事,对面的强盗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就好像是憋着大招一样。不能再犹豫了。方青候举起了手,当他放下去后,内卫们会向着对面两倍于他们的敌人,对面的那群跳梁小丑们,发动冲锋,不到八十米的距离将是那群人生命里最后的长度。
  细小的灰尘被震荡了起来,山道好似晃动了起来,方青候明显感觉到了地面的颤抖。他的脸色变了,想到了山岭作战里面基本没有可行性的可能。对面或许有骑兵,草头王的底蕴,不可能这么只能支撑起来,对面那弱不禁风的战力。草头王的实力,绝不会养一群只能自娱自乐的人。方青候的心揪了起来,涌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不安和压抑。
  视野里面已经出现了骑士的身影,约有三四十骑,他们在看似闹剧的庞杂声音的掩盖下,杀了过来。棕色的高头大马,美丽健硕,四肢粗壮而有力,跑起来时像是四脚腾空的样子,长鬃飞扬着,显得雄姿勃勃。而弯腰藏在马背后的骑士们,跟美丽搭不上半毛钱关系,他们冷静异常,平举着长枪,逆着舒缓的山坡,静静地发动着冲锋,从官兵的后路上飞驰而来。
  这是一只成锥形前进的骑兵队伍,带头的那个人头戴铁盔,面部狰狞,脸两侧盘着蜈蚣形、肆意裂开一样的伤疤,正是昨天纠缠半宿的野鬼。这时的野鬼没有继续丧心病狂一样地大声怪笑,十多年厮杀过来,他已是一名真正的沙场宿将,冰冷而不失热血,狂躁却饱含冷静。
  人数虽少,这将是最惨烈的战场,奔来的骑兵战队,从人到马毫无疑问,全是精锐。枪尖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它们代表着死神的气息,将源源不绝地奔袭过来,择人而噬。
  “列阵,迎击!”跑是没有意义的,方青候大吼一声,嗓音有些嘶哑,心头有些低落,周边的这群人,是他从张家带出来的内卫、死士,拥有绝对的忠诚,对他来讲全是心腹中的心腹,失去任何一个,都会心疼,而此刻竟像是要全部的折在这里,恰好印证了傅成岩对李封说过的话。
  这将是真正的生死之战!遇鸡冠岭群盗以来,这是已经是他第二次陷入生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