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野狼拜会

  清晨,当阳光好不容易刺破了山谷所有的迷雾,抵达眼前的时候。将士们正在行进的路上,他们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军纪,哪怕许多人就在昨天夜里,也曾被死神的阴影笼罩。
  李封的装扮已经换了过来,抓绒衣、户外裤换成了正统的骠骑营军装。双肩包还是自己背着在,远没有之前那么显眼。他以自己的方式,逐步融入这个时代。
  走在路最前方的,是持枪而立的方青候,仓惶逃走的敌寇没有来得及捡走他的骠骑营制式长枪。昨夜的火拼后,方青候已经从战略和战术上高度重视这波敌人了。眼前的挑战比预想中要困难,而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著名人物马上就要出现,这让方青候隐隐兴奋。握枪的手上不时传来的阵痛,让方青候时刻保持着警醒。
  “如果真是草头王,绝对是一条大鱼!”张一鸣和傅红岩窃窃私语,李封正洗耳恭听。随着傅成岩的描述,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在他眼前展开。
  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草头王就生活在这一片山区的边缘,当时他还没被称作草头,他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王植。他生在一个小富即安的家庭,家里面经营着一片茶园。
  作为家里的独子,王植在德安府随教习读书,参加院试并顺利考中秀才。回乡里后,娶了娇妻;而后去应天府参加乡试。赴考途中,因与同窗好友相争,被同窗下套诬告至学官。随后被学官开除了学籍,剥夺了继续科举的博取出人头地机会的途径,剥夺了政治上的保护色——秀才的身份。
  王植忧思过度,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返乡途中又突闻噩耗,家中被强盗攻伐,家里的老人、妻子,都被“庙湾岭义士”给屠戮了个干干净净。乍闻消息,王植当场吐血,一夜白头。
  那时的王植并不会武功,他被“鹰子山”山贼作为肉票捉拿回去后,甚至整整三四天都不能开口说话,只是疼得捂着胸口、默默地流着泪。寨民,从那个时候都称呼他为草头,一头灰蒙蒙的、茅草一样的头发成了他的典型形象。这个世间从那时起再无王植,而有了草头、草头王!
  这个传奇人物在那样的环境下,开启了他传奇的一生。
  他报仇雪恨,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甚至成立了绿林军,一度占据大半个湖广,也被人加冕为“草头王”。
  当然,结局里,他依旧是败给了大楚朝的太祖皇帝陛下。天下群雄都败给了太祖,草头王的失败并不偶然。
  不知为何,“草头王”再次落草鸡冠岭;并引来了骠骑营和方青候。
  “也是个悲情人物啊!”李封不自觉地感叹,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他,来自于一个和平的世界,没有血腥及杀戮。
  “草头王全家死于匪患,他自己仅仅只是击杀了‘庙湾岭’一伙人而已。可是,他手底下的人,却大半由他所厌恶的强盗构成。那些人让绿林军成了湖广毒瘤,酿造了不少同样的悲剧。”
  江湖顽石傅红岩老师傅恨恨地说道,他就是草头王部下私自劫掠,造成悲剧的主角之一。
  “真正为他报仇雪恨的是太祖,太祖横扫并安定天下,天下间少了多少匪徒、少了多少强盗!”
  “傅老爷子说的对!”张一鸣抱拳,开口道。他也遥身北望着京师方向,满脸激动,心生无限的感怀和激荡。
  “如能擒拿草头王,小侯爷如何处理?”江湖顽石傅老英雄已过了充满好奇的年龄,但并不打算就此揭过心里的疑惑,有话就明白说了出来,他紧盯着方青候。太祖皇帝拿起后放下了,而且轻飘飘地放走了这些岁数已大、但的确称过王称过霸的人;太祖皇帝身死后,继位的皇帝陛下怎么想,官兵们会挨个围剿吗?
  “过往可以不究!”方青候回应道,冷峻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尘封着的往事所带来的厚重感并没有丝毫影响他的个人判断:“现在犯下的罪恶却也不可轻饶!”
  这时,突然听到锣鼓喧嚣,方青侯示意队伍停了下来。四组内卫分别于四角站立,竖起了巨大的方形木制盾牌。
  相对于昨夜的战斗,一直摸不着头脑而且始终处于被动防御的他们来讲,现在的情势明显不同,站在对立面来势汹汹的土匪们也处在明处。
  这是一块山坡上的平地,官兵们人数虽少,但个个精锐,显然处于有利的位置。
  对面走过来的队伍,行进速度缓慢,敲着锣、打着鼓、旗帜招展,人数上来看估计得有个五、六十人,敲锣打鼓举旗的都占到了半数,始终是一片乱糟糟的样子,他们甚至不太像一伙强盗。
  如果不是在这里,鸡公山上遇到,没有人敢把这种游兵散勇跟鸡冠岭强敌联系起来。
  也许是,傅老爷子的话起到了作用,方青候对前来的人有了不易察觉的,小小的一丝敬意,他并没有直接下达攻击的指令。
  两拨人慢慢的接近,贼和官兵天然对立的属性,让两边的人都对对方没有太多好感!内卫们,始终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这个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只见对面让出了一条人行小道,而一个粗壮的汉子正缓慢走了过来。
  “鸡冠岭野狼前来拜会!对面何人,还请报上名来!”
  粗壮的汉子就是鸡冠岭二当家野狼了,这是一个残忍好杀的人,就好像当初傅老爷子追杀的王一郎一样,对待草头王忠心耿耿,但四处闯祸、败坏名声。
  野狼是一个纯粹的土匪,无家可归后迅速投身于上一个王朝末期最热门的行业之一,献身于打家劫舍的事业中。当土匪让他学到了本事,让他尝尽了甜头,监禁于京师的日子里面,野狼最怀念的,似乎是跳出来呐喊者“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的日子。
  于是乎,哪怕现阶段比较适合潜伏在山中,隐姓埋名,不冒头、就不会被打。可是享受充分的自由后,野狼压制不住心头的蠢蠢欲动;拦路劫掠就好像是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只要人不死,就不曾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