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布去世

  自从加达告诉我阿津死亡的消息后,我总梦见那些记忆中的那些过往。而现在,在阿津还生死未知时,我梦见他的次数更加的频繁。加达在我家呆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内,我每个夜准时九点就会睡去,然后阿津就会出现在我梦里。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现在所遭遇的这些不过是一场梦,而梦里那个情景才是真的。有那么几次,我甚至从醒来到睡去一直记得梦里的事情。第一次是他躺在我旁边,两只手枕在脑后,眼望着暗沉的天花板。眉毛皱着,嘴唇抿着。他在生气,每次他生气就会这样,不会发火也不会骂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把你推进冰箱内。
  “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嘴唇都没有动,声音都是直接从喉咙发出的。
  我告诉他我害怕,我害怕这里的一切,也害怕从希望中跌落的更惨,这个孩子不会存活,就是奇迹发生了。在这个孕育着绝望的地狱又有什么用呢?但他没有听我的,依旧重复着那句话,“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
  在第二个我清晰记得的梦里,他又温存的摸着我的小腹,跟我说他买好了孩子出生要用的所有东西,从奶瓶到婴儿床,衣服到睡前故事书。我惊讶的告诉他这里不出售新生儿用品。
  “为什么?”他声音尖细起来。
  “这里没有生!”他听到后很气愤,疯狂的在房间内来回,
  “我要去杀死亚祖!”他手上出现一把大斧子,愤怒的从卧室的窗口跳了出去。
  到第三次时,我抢先开口问他还活着吗?他满脸忧伤的看着我,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我会送你离开这里,在给我些时间。”说完这句话后,他就隐入了黑暗之中。
  我哭着醒过来,梦里的话不知道是让我开心,还是更加的悲痛。原来悲伤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让一个人如此分裂——我甚至已经开始自己塑造一个阿津来安慰自己。我总觉的!身边的床铺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但现实无情的把这一幻想活活掐死。这个梦也是我记得唯一清晰的梦了。
  做完这个梦的第二天,加达就走了。代替他的是一个少年,叫安德尔,内向,怯生,鹅黄色头发很耀眼。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一个怪物的话,我可能会把他当成亲戚的儿子,那种嘴唇上长着淡黄色茸毛,喉结却开始显现的弟弟。往往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让阿津很苦恼。既不能把他当情敌防范,又不能无视那种青涩的荷尔蒙。但是,我喜欢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因为能刺激阿津,让他显露出不常见的醋意,这是一种小小的满足,也可以说是种小手段。你不用担心男孩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又能看到自己在情人心中的地位。何况这招还屡试不爽。
  安德尔坐在沙发上,背部绷直僵硬,就差一放手把羽箭射出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内向怕人的怪物。不过我也没接触过其他的怪物。
  “你叫安德尔?”我坐在他身边,向他表示我很友好,真的很友好。就差在脸上挂块牌子:嗨,姐姐欢迎你!你替我赶走了那个讨厌的加达。谢天谢地,我不用怕藤蔓缠死了。但然,就像每个欢迎的横幅下,总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的横幅也一样。
  我试着和他搭了很多话,但他总是嗯,哦,是的。就这么结束我们之间的对话,完全无法找到破绽的怪物,如果他是那种能力特强的怪物的话,那真是让人恐慌。这就像你窗台摆着个可爱的金发玩偶,她脸蛋胖嘟嘟,眼睛圆圆的,粉嫩的嘴甜甜的笑着。你对她简直爱不释手,结果到了半夜,她却甜甜的笑着捅你一刀。我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我们出去走走吧!比如吃点东西,”他摆了摆手说他们是不用吃东西的。“可是我的吃呀!我家里都没半点存货了!”我拉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一片。
  “但是我们要尽快回来,”他怯怯的挠着后脑勺,犹豫的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加达会很快回来。”
  我保证自己不会花什么时间,一下楼就往老布的酒馆走去。这小子居然傻乎乎的轻信了我的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这阵子是不是倒霉透顶了,刚抬脚上酒馆的阶梯,加达就从远处冲了过来。我看了眼边上的安德尔,他早就缩到一边去了。
  “吃东西,这也不许吗?”加达移开身子,我推开门走进去,酒馆依旧很暗,刚被清理过的酒馆赶紧整洁,各种标签的酒瓶在昏暗中发酵着醇脂。听不见老布的鼾声,连其他声音也听不到。我向厨房走去,老布可能是去库房了。加达伸手拉住我,他摇了摇头,帽子下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先进去。”说完他推开了厨房的门,在白色的地砖上面,躺着具漆黑臃肿的尸体。
  “安德尔,把她带回去。”加达把我推到门外,厨房的门阻断了我的视线。那是老布吗?如果是他,那么是谁杀了他?老布脾气暴躁,但是对人也不会太过分。
  “那个,我们走吧。”加德尔拉了下我的衣角。我推了下厨房的门,不用说,加达锁上了。我走在前面,安德尔在我身后几步,揣着兜里的两只手随时准备拦住会退回去的我。
  在走到楼下大厅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个和于娜长得相似的女设计师,她背着个黑色的背包,就像阿津背包一样的动作,搭着包的右肩微微向上耸。我差点就把阿津的身影叠加到她身上了。还好她很快就走进了开启的电梯中。
  加达再次出现在我家中是晚七点,天刚好黑了下来。我捧着刚煮出的面条蹲在客厅的茶几边,安德尔站起来去开门。
  “你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过来。”加达说完这句话,安德尔就跟的了释放令一样跑了出去。
  “你不该派他来看守我。”
  “那你说我该派谁?估计安小姐这张嘴没几个人受得了。”
  “你说的人是指你们吗?”
  加达瞪了我一眼,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在远处,白色的雪山上闪着星星点点的绿光,这种情况不是时常出现,每年的一个固定时间出现那么九十天左右。而今年是第一次出现。
  记着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趴在地板上看着黑夜中的绿光,就像是成片的萤火虫堆成的山顶一样。阿津从外面回来,笑嘻嘻的压在我背上,浓烈的酒味铺面而来,“死沉的!”我不满地抗议道。
  “我哪有你沉。”说着他捏了捏我的腰,“都有肉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一招他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我自己胖不胖,我难道自己不清楚。“快去洗澡,一身的酒味,你怕是和老布泡酒坛里了吧!”
  “不去!”他拉过一个抱枕垫到脖子下,头向后仰看着窗外,“你在看什么?”
  “那里,”我用手指着亮着绿光的雪山,“去年我数过了有九十天,今年是第一天。”
  “今年也会有九十天,”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那里可以看到真正的太阳——”
  “什么?”
  “没什么,逗你的。”他凑过来,咬了下我的耳朵,“你太好骗了。”
  现在想起来阿津那句话应该不是逗我的吧,我问加达那里的绿光一直都是亮九十天吗?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去过那里吗?”
  加达犹豫了一下,矢口否认,“那里是禁区!”
  “哦!懂了,不能多问。那我能知道那个尸体是谁吗?”
  “你这么聪明,不早就猜到了。”
  “我一点也不聪明,阿津老说我笨死了,还特好骗。”
  加达看了我一会,“那是你老公笨,看不出你在装笨。老布的死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就别拐弯抹角的套话了。”
  “都说我笨了,连你也骗不过,那艾克的死呢?”
  加达警惕的看着我,我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我送回那个养着大怪虫的地方。
  “我只是想知道我老公的下落,死还是生,总得让我知道吧!”
  “你有权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事,也没办法让你知道!”
  “你有喜欢的……嗯……同类吗?”
  “我们不需要那种关系,为什么这么问?”加达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在膝上。
  “安德尔挺小的,他应该有父母吧!”
  “没有,我们没有父母,他只是看起来小,他可比你老不知道多少岁。”不知道为什么,加达在说道这个话题时有些生气,是因为提到父母吗?我估计他是骗我的,他们肯定会有父母,只不过可能和人类有些不同吧!难不成他们和传闻中的枭獍一样,食母食父。我看着在眺望远方的加达,还好他不是人,没有人类的感情,不然一定会很痛苦。不过也说不定,安德尔不就像人一样有内向,怯生这种行为吗?而且,他们绑着了这么多人来中艺术家占多数,其他的都是技术型的。搞不好他们真的和人一样,只不过有些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