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监禁
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在我身后又响起水滴在金属上的声音，大概滴了二十滴后，在前面幽远的地方回响起咚咚的声音，就像昏暗幽长的矿洞内，死去的尸体执着的在敲击着求救的声音一样。不过这不是敲击声，这更像我梦里那个脚步声。我确信二零一三年的三月九号，我和阿津的确在美术室听到过脚步声，但是，那时候的我并没觉得哪里不对。而在梦里，那个脚步声和阿津的恐惧就像家着重描写的重点样，那么深刻清晰。到底是不是那个声音？
咚咚的声音不停的响起，而且越来越近。除了此之外，还有胶鞋底踩上粘液发出的细微声响。
“你醒了吗？”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分不出男女，好像有人死死掐着它的脖子在说话样“加达，你把她弄哑了还是傻了？”
加达也在？可是我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连他化为原形后，行走的沙沙的声也没有。我听到黑暗中的空气被挥破，一声尖利的吱声响起，“啊……”一个拖长的低沉声后，呕的一声。无数只通体发光的浮虫从一个巨大的嘴里吐出来，透过这些光芒，我看见它大概有三层楼高，张大的嘴可以吞下坦克。从它腥臭发光的嘴开始，一路的荧光一直亮到我身后，我惊恐的看着它，那薄薄透明的皮肤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浮虫，白色的粘液遍布了它全身，在我身后，一个生锈的巨大铁钩从它尾端穿过，发污的液体滴在藤条交错的铁皮地面上，这是什么东西?它闭上嘴巴，痛苦的趴在藤曼上，三角型的脑袋上除了两个细细的孔外，其它像眼睛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看来是被我的小宠物吓傻了！”一个椭圆形的脑袋从成堆的浮虫后面升出来，它长得太怪异了，怪异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稀疏的白发，褐色松弛的脸皮层层的挤在一堆，浑浊的眼睛缩在眼眶后面，鼻子和嘴巴就跟刻在上面的一样，不情不愿的黏在脸上。它下颌以下都是藤条拧成的，细细的一条直接落到地面。它跳着来到我面前，发出我梦中那种咚咚的声音。
“我想我该做个自我介绍，不过我想其实也没必要，我想以后我们大概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说吧！只要你说出来你先生把东西藏在哪里？我就放你回去。”
“我不知道，这些事该我问你们才是，你们到底对阿津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抽痛，它从我脸上抽过的藤蔓快速收回身体内。
“唧唧歪歪吵死人了，周小津怎么会受的了的。”它转过身对后面的加达说了句什么，然后我看见加达从燕尾服口袋内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子，他伸出惨白的手，手指迅速变长变尖，他在那个软体怪物上刺了一下，幽蓝色的液体流了下来滴落到瓶子内。
“接好了就给她喝下，”那个怪物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
加达拿着瓶子走了过来，更加腥臭的味道钻进我鼻腔内。我惊恐的往后缩，在我快接近那个软体怪物的尾巴时，那个怪物开口制止了加达。
“怎么样，说出来吧！这东西的滋味不好受，它会让你生不如死，那种痛苦煎熬，连我们都受不了，何况你了。到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猜不出来。”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为被绑到这里已经算是最恐怖的事了，但是我错了，恐惧就和贪婪一样是没有尽头的，我害怕的全身发抖，不是怕死，也不是怕折磨，而是怕变成比他们还恐怖怪异的怪物，我不知道阿津是不是真的活着，但是如果他还活着，而我变成丑陋的怪物，那比身体上的折磨还要痛苦百倍。
“我想她是真的不知道，本特长老。”加达的开口让我还有一线生机。
“你什么时候也变的和周小津一样了，难道和他合作久了，连你也变成异类了？”那个叫本特的怪物让他把那种毒汁灌我喝下，加达冰凉的手捏紧我的颌骨发痛。他刚抬起手，“等一下”。本特伸出他的藤蔓在我眼前，像一只尖嘴的蛇一样，它盯了许久后，就让加达松手。
“我不明白，长老？”
“你能明白什么?你又不是人，又没有人的血液。你怎么会明白呢?”本特冷哼了一声，“刚才就发现她哪里不对劲，呵呵！想不到周小津留下了更有趣的东西呢，我想亚祖那里我们可以交差了。走吧！”
我看到加达离开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好像通过这一眼他可以探知到本特说的那个有趣的东西是什么一样，但是可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包括所有的一切，我感到自己就像迷失在浓雾中的深山内，山也看不见，路也看不见。身边那只大怪虫又开始变暗，也是从头部开始，一点点，一截截向尾巴推过去。那堆浮虫也很一点干枯扭曲，直到一切又回归到黑暗。
如果阿津还活着，他现在在干什么？我想起昨夜里给他穿衣服时，他柔软的身体。还有光洁的后背，除了左边肩胛骨下的老疤痕，一块独属于死人的印记也没有。我希望他还活着，我情愿他从死亡中醒过来使劲的敲击着那个冰冷的盒子，然后惊扰到了看尸人。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猜想不到，顶多是杀了那个看尸人跑了。但他是怎么杀的那个看尸人呢？那个明明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我从没看见过这里的怪物有死亡的，无论是老死还是被杀都没有过。他们对于人类来说是无法战胜的存在。阿津到底知道了什么，这些和他能杀死这些怪物有关吗？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去那个他说能看到真正太阳的雪山找到回去的路。
这里再次亮起的时候，发光的不是那只虫子，而是加达手里举着一盏小提灯，里面同样装的是那种浮虫，他把提灯放到我前面的地上。
“吃东西吧！”他手里拿着一个包着透明薄膜包着的饭团。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阿津已经死了，而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杀死我？”
他把剥去薄膜的饭团递到我面前，我闻到里面有酱肉的味道。又想到了阿津，来这里的三年，他总会压着老布让他做酱肉，然后切成小块用饭团包好带给我。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做好的食物了，虽然并不是我爱吃的酱肉粽子，但是却比酱肉粽子好吃多了。如果活着，就永远不要回来了，阿津。
“你不该这么多愁善感，”加达突然开口，“我搞不懂你们人类，为什么明知道感情会成为累赘，还要主动跳进去，你该吃些东西，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们用极端手段维持你的生命的话，”他把饭团塞进我手里。
“为什么还要维持我的性命，我又不是阿津，掌握着什么东西，更加创造不了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没任何心情吃东西，恨不得自己就这么饿死去好了。
“为什么？！因为你怀孕了，你不知道吗？”加达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说我是一个说谎者。
“怀孕?!开什么玩笑！就是我怀孕了你们怎么会知道？”
“本特长老有感知人类身体变化的能力，这种天赋是你们人类无法想象的。”
“就为了一个一出生就会夭折的孩子，你们就要保留我的性命？”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搞不好又是什么陷阱。
“怎样都好，我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你活了下来，”加达怒气冲冲的向黑暗的通道走去，“对了，警告你，别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肚子里孩子的命，不然我们会用……总之，劝你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