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血色西域 第01章、太行奇兵征战苦
第01章、太行奇兵征战苦
1937年11月5日，数十万中国军队虽经浴血奋战，最终却还是没能挡住日军的疯狂进攻，太原终于落入日本人之手。之后国民党中央军和晋绥军有的西渡黄河，有的南下河南，与日军形成了僵持局面。日军已经无力渡黄河西进，国民党军也已经无力向东反攻。
与国民党军相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的大部分部队，却留在了山西，向东深入敌后，在太行山区与日军展开了山地游击战。
1937年深冬的一天，一支六十多人的队伍，正在太原以东大约一百多里的地方向北行进。这里属于山西省寿阳县，向北是孟县。孟县的西北方向是属于太行山脉的系舟山，过系舟山向西北是定襄县，向东北则是五台县。著名的五台山成东北西南走向，横亘在五台县西北。隔滹沱河河谷与五台山相望的，则是同样很有名气的北岳恒山。
这支六十多人的队伍行进得很快，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避开大路和平缓地带，行走在山间沟壑里。他们知道这一带已经被日本人占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与日本人遭遇。好在这一带山虽然不高，却是沟壑纵横，队伍纪律严明，无人出声喧哗，便走得很是隐蔽。
这支队伍属于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一二九师，第十八集团军，当然也就是众所周知的八路军了。他们是一个连，但只有两个排，连长叫孙云海，指导员叫李松涛。孙云海虽然只有二十六岁，却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他十几岁就参加了红军，经历过两次反围剿，当然也经历过极为艰难的两万五千里长征。他是湖北红安人，中等身材，长得本来很清秀，只是因为成年累月地行军打仗，脸上风霜之色极为明显，加上胡子已经长时间没刮过，使他看上去已然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孙云海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却有很好的身手，因为他小时候跟着会武术的爷爷练过武，参加红军后给营长当过通迅员，给团长当过警卫员，武功一直没丢下。近十年的战斗生涯还使孙云海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加上脑筋极其聪明，指挥战斗就往往能出奇致胜。
跟孙云海不同，李松涛是一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二十七岁的李松涛在北平读过大学，受进步思想影响，在燕京大学读书时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他离开北平来到延安，成了一名八路军战士。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被编在一二九师。
此时这支队伍一路向北，目的地是五台山和恒山地区。这支小部队是八路军的一支精锐部队，战士们是从一个团两千多人中挑选出来的，都是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好手。装备也不错，除了每人一支步枪，还有四挺捷克式轻机枪，孙云海和李松涛及两个排长腰里都挂着德国造镜面匣子。战士们腰间都挂着六七颗手榴弹。此时八路军大部队装备极差，平均两个人才有一支步枪，子弹根本没有几发。可是这支小部队为什么却有这么好的装备？原因是他们执行的是一项特殊任务。他们要在敌占区长途行军，去五台山和恒山地区做敌后工作。离开大部队出发时团首长向孙云海和李松涛交待任务，告诉他们五台山和恒山一带有数不清的寺庙，寺庙里有数不清的珍宝，他们去那一带是要在那里尽可能发动群众壮大队伍，建立根据地，对那里的寺庙和珍宝进行保护，同时也对寺庙里的出家人进行保护。
此时李松涛和孙云海已经带着队伍离开大部队两天，路线选择得好，一直没同日本人遭遇。这天夜幕拉开时，一直走在队伍前面，跟队伍的距离保持在两千米左右的两个尖兵回来报告，说前方翻过一道山梁，有一个上百户人家的村子叫明月村，据初步侦察，村子里没有特殊情况。孙云海当即决定队伍加快速度，赶到明月村宿营。
半个小时后，孙云海和李松涛带领队伍进入明月村。村子里确实没有特殊情况，一百多户村民都生活得很正常。跟村里人打听，得知还没有日本人进过村。孙云海让炊事班尽快做饭，吃过后把战士们分到各家各户休息。孙云海不敢稍有大意，在村边各个方向都放了岗哨，还在南北两条进村的路上，在离村较远的地方放了潜伏哨。
半夜时分，一个潜伏哨回到村中叫醒孙云海，告诉孙云海有情况。孙云海连忙问什么情况，哨兵说有一队日本人已经离村不远了。孙云海连忙让人把战士集合起来，并让哨兵继续去监视日本人的动向。
很快，六十多名战士就在村街上整整齐齐地站在了一起。这时哨兵又来报，说日本人离村子已经只剩下一里多地，人数大约一百人。眼见转移老百姓已经来不及，孙云海和李松涛决定立刻带着队伍撤出村子。孙云海小声下了命令，队伍一丝不乱一声不响，飞快地从北边的一条小路出村。
出村后，孙云海并没有带着队伍走远，而是在离村不远的一条土岗后的树林里埋伏下来，并派出士兵潜回村中，看看日本人进村后想干什么。孙云海和李松涛及所有战士都知道，大多数日本兵夜间进村，都会进行一番烧杀抢掠，尽管敌人的实力明显比自己高出很多，如果发现日本人真对老百姓不利，也必须对付一下，因为八路军的一项重要使命，就是保护老百姓的安全。
很快日本人就进村了，接着村里传来喊叫声，哭声，不时还有枪声。十几分钟后侦察的士兵来报告，说日本人已经把所有老百姓集中在村子里的一片空场上，人群四周架起好几挺机关枪。几乎所有的日本兵都集中在那里，对老百姓形成了包围之势。孙云海和李松涛意识到日本人要对村民进行残杀，决定回到村中救援老百姓。
孙云海一声令下，队伍悄悄回村，战斗方案是两个排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接近大空场，要利用村中的房屋和院墙等，尽量不让敌人发现。十几分钟后到达预定位置时，一个日军指挥官正站在老百姓对面比比划划地大声说话。那是一个日军上尉，三十左右岁，身材很矮，却很胖，直立走路的肥猪一般。其时一些日本兵手里拿着火把，借着火把的光，能看出那上尉脸上全是横肉，鼻子下面小胡子一小撮，极黑。上尉说一句，旁边的一个翻译官翻译一句，很快，孙云海就明白了上尉的意思。上尉说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征收粮食，让老百姓们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出来。上尉说不论是谁，都不能私藏粮食不交，发现谁家私藏不交，立刻把全家人全部杀死。
听明白上尉的话，村民立刻乱起来，村民们已经意识到，面前的这些日本人正在把他们逼向绝路，此时正值寒冬，把全部粮食都交出去，接下来的日子也就没办法过，等待他们的也就只有饿死一条路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走出人群来到翻译官面前，说军爷，你告诉他，让他给我们留下一些，把粮食都拿走，我们就活不下去了。翻译官把老人的话翻译成日语，那中尉听了大怒，慢慢转向那老人，从腰间拔出武士刀，慢慢地举起来。老人见情势不好，连忙后退，可是还没退出两步，那上尉的刀已经劈下，老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上尉把刀插回刀鞘，大声说一句日本话，翻译官说皇军说了，任何人胆敢违抗皇军的命令，便是这样的下场。
人群更乱了，有的大声哭，有的大声叫，一些人已经吓得没了主意，也不管旁边就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竟是想逃跑。那上尉一声大喊，一挺机枪响了，好几个老百姓被打倒。
孙云海觉得该动手了。事实上此时孙云海有些后悔，如果刚一来到就动手，那几个老百姓就不会死了。孙云海觉得自己的任务十分重要，只要日本人不杀害老百姓，就不跟日本人正面冲突以至于暴露自己的行踪。孙云海下令开火，他旁边的神枪手立刻开枪，打死了日本人的机枪手。接着枪声大作，好多日本人被打倒在地。
孙云海大声说乡亲们，快跑。众百姓本来已经吓得不知所措，这时听到孙云海的喊声，立刻跑起来。此时日本人不知对手虚实，已经无暇顾及老百姓，数百老百姓很快跑了个干干净净。此时日本人大都是在空场上，孙云海的队伍则是在东西两边的房屋上或院墙后面，老百姓跑光后，日本人无所依托找不到隐蔽物，立刻成了八路军的活靶子。密集的枪声中，不断有日本人倒下。
不过日本人还是组织起了一些反攻，很快架起几挺机枪对着东西两边猛烈扫射。几个士兵还拿出掷弹筒，对八路军所在之处进行轰击。孙云海大喊一声手榴弹，转眼之间，就有数十颗手榴弹从东西两边飞入大空场，落在日本人中间开了花。爆炸声惊天动地，大空场上腾起一片火光，涌起一层浓密的硝烟。
硝烟散尽，空场中日本人已经所剩无几，又是一阵枪声，那些人便全都被打死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十多分钟就结束了。天亮后察看战斗成果，不论是孙云海李松涛还是全体士兵，都特别高兴，消灭日军一百二十多人，自己却只有两个人受了轻伤。孙云海让士兵招来一些村民，把日本兵的尸体埋在村西的一面山坡上。
事实上孙云海和李松涛都知道，从这时开始，明月村势必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数百村民不可能都离开村子，那么村民们也就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日本人势必意识到在这一带有一支部队在跟他们作对，会派出兵力寻找他们，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秘密前行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毕竟干掉一百多个日本人，这样的战绩是绝对值得骄傲的。孙云海还知道此次胜利来得有些侥幸，如果日本人不大意，在村子四周布上岗哨，他们就没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伏到日本人旁边，如果老百姓跑得不快，被日本人抓了当成人质，他们也就放不开手脚了。孙云海知道，日本人是自己的两倍，那么多的日本人组织得好，战斗力是极为强悍的，面对面地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对手。
孙云海和李松涛让战士们把村民召集到一起，李松涛跟村民们说了一些话。李松涛建议村民们离开明月村，有亲的投亲，有友的投友，但大部分村民却表示根本没有亲友可投，还是得在明月村住下去。李松涛告诉村民要自救，可以用缴获的日本人的武器组织民兵，还要在村外设岗哨，一旦有日本人前来，全体村民必须立刻转移。
把村民们安排好，做饭吃了，孙云海和李松涛带领队伍继续向北进发。果然如孙云海所料，不到两天，侦察人员就在附近发现了日本人的痕迹。日本人出动了骑兵，是从后面赶上来的，速度很快。孙云海知道，要想躲过日本人的骑兵，就必须往地形复杂的地方走，那样就必须尽快进入北方的系舟山。可是他们同时还发现，在他们前面也有日本人在活动，往往是五六个人或十来个人的小股侦察部队。孙云海清楚得很，一旦被这些侦察部队发现，很快就会有大部队从多个方向围过来，要想顺利进入地形复杂的五台山，就必须避免跟日本人正面遭遇。
于是，孙云海带领队伍一直行进在山林之中。可是这一带山势平缓，山间还有很多开阔地，很多时候，他们都必须走在很空旷的地方。
这天走近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时，后面日本人的骑兵已经迫近，马蹄声已经能听得清清楚楚。大部分日本骑兵冲锋之时士兵们是模仿狼号，这时孙云海和战士们便听到了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狼的号叫。孙云海知道一场战斗已经不可避免，立刻决定对日本骑兵进行阻击。孙云海知道，如果让日本骑兵顺利进村，村子里的人肯定会遭殃。孙云海命令士兵们占领村南的一处相对高一些的土岗，尽最大可能在土岗上挖出工事，设置一些能够阻挡马匹的障碍物，形成一道防线。孙云海告诉士兵们，对付骑兵队伍不能太密集，太密集了，当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时，一些人就同时成了骑兵的攻击目标。可是同时，队伍又不能太分散，太分散了就形不成强大的火力网，对骑兵就起不到阻挡作用。孙云海还告诉战士们打骑兵绝对不能慌，一定要沉着，枪法好的可以瞄马上的士兵，枪法不好的就干脆向马开枪。
工事还没修好，障碍物也还没设置完毕，日本骑兵已经冲到。日本骑兵大约有一百人，在离孙云海的队伍的防线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下。日本人已经看到小高岗上有人防守，很快就决定开始进攻。日本人想一举突破高岗，先是用迫击炮对高岗进行一番轰击，然后出动六十多个骑兵，对高岗进行闪电般的冲击。在炮火轰击过程中，孙云海的士兵已经牺牲好几个，还有几个受了伤，这时能参加战斗的已经不足五十人。不过这五十个人都是英勇善战的老兵，有很强的战斗力。当日军骑兵冲到离高岗大约二百米时，五十多人一起开火，冲在最前面的日本骑兵立刻人仰马翻。可是后面的骑兵却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仍然冲得闪电一般。日本骑兵有的端了步枪或机枪在马上射击，有的举了明晃晃的马刀，嘴里发出狼的号叫之声。
然而最终，这轮冲锋还是被挡住了，日本人扔在高岗前三十多具尸体，剩下的退回去与没参加冲锋的人汇合到一起。孙云海知道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对阵地进行更加猛烈的炮击，之后还会发动更加凶悍的冲锋，还有就是，这里打得时间长了，别的方向会有日本人靠过来，那样，自己也就陷入到日军的包围之中了。
孙云海连忙指挥战士们退出阵地，战士们离开高岗不到两分钟，日军的炮击就开始了。这一通炮击比之前猛烈得多，整个高岗被打成了一片烟火之海。
李松涛来到孙云海这边，问孙云海下一步如何打算。孙云海想了想，说你带二排进村，组织乡亲们向山里转移，我带一排把鬼子骑兵挡住，为你们争取时间。李松涛说你们只要挡半个小时，我就能把乡亲们带出村子。孙云海说没问题，我们在这里先挡一阵，等乡亲们离开了，我们就进村，在村里跟狗日的周旋。李松涛说好办法。
李松涛跟孙云海握一下手，之后李松涛带二排去村里转移老百姓，孙云海则带一排重新进入高岗上的阵地。进入阵地不到两分钟，日本骑兵的冲锋就开始了。日本骑兵离阵地还有三四百米时，孙云海就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因为孙云海知道，此时人员少了一半，已经没有可能对日本骑兵给予大量杀伤，重要的是把他们挡住，为李松涛那边争取时间。
又一次把敌人的进攻打退，孙云海算一下时间，知道村里的老百姓应该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决定放弃阵地进村。村里还有几个人，都是年龄已经非常大的老人，这几个老人腿脚已经非常不便，不想离开村子，李松涛便把他们藏在村子西边的一座很破旧的小院子里。两个排在村子里会齐，孙云海和李松涛把两个排长和几个班长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会，最终的决定是利用村子的有利地形，把这股日本骑兵彻底消灭。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把这伙骑兵消灭，他们势必会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而且对刚撤进山中的老百姓也有巨大威胁。会后，孙云海让战士们分散在民居里，一待日本人进入村中，就利用房屋等做掩护各自为战，对日本骑兵进行杀伤。
很快，日本人就进村了，他们骑了马，挥了长刀，在村街上横冲直撞。战士们有的是埋伏在村民家中，有的是伏在房顶上，见到日本骑兵便开枪射杀。日本人见如此一来伤亡惨重，很快改变战术，弃了马，三五个成群，从四面八方向村里慢慢渗透……
很快，让孙云海担心的事发生了。孙云海是在一间房子的房顶上，通过望远镜，看到从村南方向又有一支日本人的部队正在向村子快速移动，看上去有上百人。孙云海知道，如果不尽快撤出村子，势必会陷入日军的重围，那时再想突出去就难上加难了。孙云海没有犹豫，果断地下达了向北撤出村子的命令。
村子很小，孙云海一喊，所有的战士都听到了，于是部队开始向北撤退，遇到一些此时已经步行的骑兵，都被解决掉了。最后在村北集合在一起的已经不到五十人，也就是说，已经有十多个士兵永远留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子了。